陆佑宏上早朝去了,杨明汐则来了贤妃的景仁宫。
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掠过景仁宫的飞檐,青瓦缝隙里渗出的水珠正顺着雕花斗拱滑落。
贤妃指尖叩了叩黄花梨茶案,鎏金香炉中檀香突然泛起焦苦。
杨明汐紧紧握着手中的账册,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说道:“娘娘,第三批金疮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混在香灰里运到城郊的废宅了。”
她的话音刚落,窗外的竹帘突然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一阵微风吹过。
杨明汐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并不是普通的风,而是有人在暗中窥视。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窗外,只见竹帘的缝隙中闪过一丝碎影,转瞬即逝。
贤妃坐在窗边,眼角微微一挑,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丝异常。
不过,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轻笑出声:“汐儿,去把西厢房第三格的蜜渍梅子取来,我想应该是有贵客嘴馋了。”
杨明汐闻言,心中一紧。
她知道,这所谓的“贵客”恐怕就是刚才在窗外窥视的人。
她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着西厢房走去。
杨明汐的步伐却显得有些沉重,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生死较量。
在西厢房里,杨明汐打开了第三格的抽屉,取出了那瓶蜜渍梅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捧在手中,仿佛它是一件稀世珍宝。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的袖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
杨明汐心中一凛,那是她藏在袖中的短刀。
这把短刀是她防身的武器,此刻却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自动贴紧了她的掌心。
与此同时,在暗巷深处,一个灰衣小厮正匆匆忙忙地走着。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兜帽,将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
当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迅速地扯下了头上的兜帽。
随着兜帽的滑落,小厮的真实面容展现在了月光之下。
只见他的耳后有一颗鲜艳的朱砂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小厮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他敏捷地钻进了端妃宫中那株老槐树的树洞。
就在他钻进树洞的瞬间,端妃宫中的烛火恰好映照在琉璃窗上,投出了端妃捏着蜜饯的剪影。
“你说贤妃与商人私通?”端妃的声音从树洞中传来,带着一丝惊讶和怀疑。
“回娘娘,小的亲眼所见,”小厮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人腰间挂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
他的喉咙里顿时涌起一股甜腥的味道,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起来。
端妃用帕子掩住鼻尖,看着血泊里断气的少年:\"本宫要的是活口。\"
身后侍女跪下行礼:\"已按娘娘吩咐,让陈公公去太医院借《千金方》。\"
鎏金护甲划过案头密报,\"千山商号三月进的血竭比太医院还多出三倍——贤妃这是要开战场么?\"
申时?三刻,三道黑影翻进商行后院。
当先那人刚揭开储药柜,忽闻头顶簌簌声响,仰头便见无数油纸包劈头砸下,药粉入眼顿时剧痛。
\"有埋伏!\"话音未落,木梁上跃下数名劲壮汉子,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贤妃坐在阁楼暗格中,透过铜制望孔看着楼下混战,指尖摩挲着鎏金护甲:\"汐儿,那报信的小厮可审出什么?\"
\"回娘娘,他耳后朱砂痣与端妃宫里三等侍女巧儿的表哥相符。\"
杨明汐呈上染血的荷包,\"这是从尸体身上搜出的,绣着并蒂莲。\"
忽有宫人急报入宫:\"娘娘!老爷在朝上被御史参了二十八条贪墨,其中竟提到千山商号三成股银!\"
贤妃手中护甲\"咔嗒\"断裂,抬眼时却见铜镜里自己眉梢未动半分。
捏碎案头蜜渍梅子,暗红汁液顺着指尖滴在账本上:\"去告诉父亲,就说后宫的蜜饯该换新方子了。
——加些藏红花,免得有人积食。\"
端妃宫中,陈公公捧着染血的《千金方》回禀:\"奴才亲眼看见药柜里藏着硝石硫磺,只是...\"
他喉头滚动,\"那些箱子底下,竟压着贤妃娘娘给老爷的家书。\"
端妃拨弄着鎏金护甲的手突然顿住,烛火在翡翠护甲上晃出细碎金光:\"你是说,贤妃私藏军火是为了...先太子旧事?\"
五更天的紫禁城笼着薄雾,贤妃站在镜前任由宫女梳妆,鬓边新插的白玉兰沾着露水。
她望着镜中自己眉间那点朱砂,忽然轻笑出声
——昨夜混战中故意遗落的家书。
原是十年前父亲随先帝西征时的旧物,字里行间藏着的\"火器营\"三字,足够让端妃以为抓住了致命把柄。
\"娘娘,端妃娘娘请您去椒房殿赏花。\"
宫人话音未落,贤妃已起身理了理袖口暗纹,那是与千山商号账本相同的云雷纹。
她指尖掠过腰间锦囊,里面装着半粒用雪上一枝蒿磨成的药丸。
嘴角笑意更柔:\"赏花么...倒要看看,是谁的花开得更娇艳。\"
檐角铜铃轻响,有灰鸽扑棱棱掠过宫墙。
杨明汐站在千山商行屋顶,望着鸽尾那抹白
——那是贤妃惯用的信鸽,此刻正朝着骠骑将军府的方向飞去。
她摸了摸怀中那份伪造的军需清单,忽然想起贤妃昨日说的话:\"汐儿,世人都道后宫如棋局,却不知棋盘下埋着的,是火药引子。\"
夜风卷起檐角铜铃,清脆声响中,一场关于权力、阴谋与新政的较量,正悄然拉开帷幕。
而那些被卷入洪流中的人,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执棋者,还是盘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