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顿时汹涌澎拜起来,拿着这封信的手不自主地颤抖。
没有解释,没有母女相认,更没有母亲对女儿的歉意,只有一份认罪书。
但这却是我,狄芸,正想要的!
我心情一时复杂难言,也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秦昭从我手中接过了认罪书,看在眼里也是诸多感慨。
阮玲香认罪了。
陆家灭门案终于:结案!
“小芸,你……没事吧。”干爹有点担忧地看我。
我眼眶有点湿润,我赶紧给干爹也倒上一杯:“今晚我们父女,就好好聊聊。”
干爹看着我,也是神情复杂。
他拿起酒杯,想了想,忽然起身,朝向房外:“陆员外,陆夫人,还有所有陆家人,我端木,向你们赔罪!”
干爹说完,将酒洒在了地上。
他坐回时又给自己满上了酒,眼圈也是有点发红:“这件事,干爹也不无辜,要是干爹我能……早点察觉就好了……”
“干爹……”我握住干爹已经粗糙的手。
干爹愧疚地摆手:“是我太爱香儿了……这份爱成了障目的叶……”
秦昭看着干爹,神情也变得复杂,他又看向我,眼里却忽然有有了点相惜。
我也看着他,深深爱一个人,自然心里会对他有了滤镜,让自己再也无法看清对方的心。
秦昭给干爹和我各满上酒,今天他没有劝我少喝。
“干爹,我也陪你喝点。”秦昭拿起酒杯。
干爹却拨开:“你等会儿。”
秦昭有点紧张了,干爹这是在嫌弃他这个女婿。
却没想到干爹抓住秦昭的手腕:“你跟我喝这个?等我跟闺女喝完,咱们再去喝真正的酒。”
秦昭明白了,这酒不够烈。
秦昭立刻拱手:“必然奉陪!”
干爹满意地笑了,又看向我:“香儿让我把骨灰分成两份,一份我已经让格尔萨带回西图了……一份……她想让你帮她归乡……”
归乡……
为父母落叶归根是子女的责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阮玲香承认了陆芸这个女儿。
秦昭看向干爹:“所以王后是在……日野离开后……”
干爹难言地点了点头。
他又喝了杯,擦了擦眼泪:“香儿这次来除了是想见证日野的成长,也是为了最后再看大朝一眼……”
“王后……从没想过要见见小芸?”秦昭算是替陆芸问了。
干爹在秦昭的话中失了神:“她以为……小芸已经死了……”
我生气了:“她怎能那么狠心?干爹,你告诉我!你跟阮玲香到底有没有……”
干爹有点微醺地看向我:“有没有什么?”
秦昭见状,附耳到干爹耳边,干爹眼睛圆睁,他目光闪烁起来。
“所以你们……”
“不要再说了!”干爹突然打断我的话,低下脸,“不要……再说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的愤怒一下子化作眼泪:“所以,如果我是你的女儿,她也一样杀吗!”
“我说了不要再说了!”干爹豁然起身,摔掉了酒杯,满目含泪地看着我。
酒杯“啪!”一声,被摔得细碎,像是这个从来没有圆满过的家。
秦昭站起,陪站。
眼泪从干爹眼角滑落,他用粗糙的手擦了擦,转身慢慢到门前,忽然,一把推开了房门,让冷风灌入,扫冷了一桌子菜。
他却迎着冷风站立,失神地看着院里的梅花树:“我是太后派去监视香儿的……”
在干爹哽咽的话音中,他与阮玲香这个女人的一世纠葛也在我们面前绽开。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初见阮玲香,也是一见倾心。
少年血气方刚,情难自已。
有段时间,皇上与阮玲香置气,又被太后挑拨,便有意冷落了阮玲香。
阮玲香气愤之余,见少年皇帝也风流,便出于报复之心,与少年侍卫一夜风流。
之后,少年侍卫便成了阮玲香的情夫,在皇上不在,或是冷落阮玲香时,陪伴在阮玲香左右。
这一陪,便是一生。
干爹说完故事转回身,落寞地低下脸:“小芸,你记住,你现在之所以能查许操这样的皇亲国戚,是因为皇上是你的父亲,皇上看似仁爱,实则翻脸无情,你若不是他的女儿,必成他的心头大患!”
干爹抬眸朝我看来,眼神赫然阴森。
秦昭微微拧眉抿唇,看样子,他是赞同干爹的话的。
干爹沉沉盯视我片刻后,忽然转身扬手:“走!女婿!陪干爹去喝真正的酒!”
秦昭轻轻拢了拢我的肩膀,和干爹踏入夜色之中。
我站在房门口,哈气吹在冰冷的空气里,深吸之时,虽寒气刺骨却也带来梅香沁人。
无论是陆芸,还是狄芸,在今晚,终于和阮玲香,完成了因果。
干爹和秦昭又喝了个烂醉回来,干爹痴爱阮玲香一生,为她牺牲了一生。
甚至在知道阮玲香为了自己儿子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可能是他的女儿陆芸时,他也是灌醉自己,醉死自己,也没有杀阮玲香报仇的打算。
到最后,还完成了她最后的遗愿。
干爹,希望你来世再也不遇阮玲香。
他们两个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还浑身的酒气。
我有点生气了。
两个男人也不知从谁那儿知道我生气,来见我的时候还鬼鬼祟祟的。
秦昭站在门口还在那儿假装赏梅,透过窗户偷偷看我。
干爹也缩头缩脑进来,总算又把自己给弄干净了。
“小芸啊。”
“干嘛?”我批阅公文。
他把一个宝石锦盒放到我面前:“那个……”
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宝石锦盒,已经知道了一切。
干爹老实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双手交握转动手指。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看向他:“干爹,我就问一个问题。”
“问吧。”他今天特别老实。
我心疼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替我报仇吗?”
他一下子呆立在那里,变得语塞。
“哎!我是真心疼你!”我又气又疼地站起身,拿起这个骨灰盒,“她想让我把她撒哪儿?”
干爹回神,目露感慨地看着我:“她想留在你身边,从此护着你,看着你,看你建造的为女人造福的新家园……”
我在干爹话中怔立。
“所以,你把她撒在这里最高的山上,放她自由吧。她这辈子,从没自由过。”
干爹的话,让我心情再次变得复杂难言,喉咙都甚至有些哽痛。
那是属于陆芸的,强烈的情感,我无法忽视。
我低下脸,看着骨灰盒:“好,娘,我送你归乡……”
忽然间,立春还没到,却刮进来了一阵暖风。
我扬起脸,看向风来处,却是一个聘婷少女,含泪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