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心头微动,装出勉强一笑的样子。
一无所获?
又是试探吗?
不过他这次,却是猜错了,慧婆婆特意提及,并非试探,而是在向他表明态度:有些秘密,她知道存在,却不会过度窥探……
所以,慧婆婆只是点到为止,再不谈黄鹤卜测窥探的失手,也没有对刘启和仙桂势均力敌的交锋,刨根问底。
但有一个问题,慧婆婆却是着实好奇。
“小友,其实老身自得知之后,一直不解,你究竟,为何要践踏界壁令?难不成,是与黄仙殿有仇?
可即便有仇,也实在不该用这么……引人瞩目的方式,他们本就睚眦必报,你这般举止,只怕,他们会不死不休……”
什么就不死不休了?
刘启有些傻眼,忍不住嘴角抽搐,“啊?有这么严重?”
慧婆婆闻言也呆了一瞬,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惊讶开口,“小友并非有意为之?”
刘启一脸无奈,苦笑点头。
“当时事态紧急,自灵蕴宗离开时,我也未深究细问,因此,起初并不知晓什么界壁令的存在……
而误闯千灵之时,我大概,正在灵舟之上忙于修炼,所以有所疏忽,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见界壁守卫拦阻……”
慧婆婆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自界壁令颁布以来,几百年了,你应该,是第一个视其于无物的,可能那些州界守卫,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第一个?
刘启不由得心头一紧。
难怪,难怪!
再加上牵扯到蟾宫,慧婆婆先前说的不死不休?恐怕,还真没有半点夸张!
慧婆婆也注意到刘启的神情变化,适时开口,“小友,事已至此,黄仙殿极可能不日再临蟾宫,我们时间不多,老身也就不兜圈子了,眼下,恐怕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刘启眼睛一亮,“还请前辈明示。”
“老身即刻便将小友偷偷送出蟾宫,若我蟾宫能挺过此劫,必待小友归来,以报护送圣女之恩情,只是——
还望小友谅解,无论是星空舰舟,还是传移星阵,即便是老身,也无法擅自动用。
不过,为作补偿,老身可以做主,赠予小友十株观微后期的珍稀宝药,以弥补小友一路护持我蟾宫圣女的牺牲。
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慧婆婆说的认真周全,一看便是斟酌过后下定的决心。
只是,情势当真有如此不容乐观?
刘启抿了抿嘴,终于还是选择露出些机慧,“前辈为我思虑考量,晚辈自然心中感激,只是,倘若我真的走了,前辈要如何向另外三族解释?”
慧婆婆猛地抬头,看向刘启,神情写满诧异与震惊,后者却不避不闪,显出超脱的沉着与泰然。
四目相对,片刻后,慧婆婆的心绪缓缓归于平静,这才幽幽开口。
“小友果然不凡,就算心儿她母亲同你说了些内幕,能有如此联想与决断,小友的慧心巧思,也着实令老身刮目相看……”
“前辈谬赞。”
刘启态度依旧谦卑。
慧婆婆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小友既然信任,不再藏私,老身便也不遮掩了,小友既知蟾宫四族矛盾,就该猜到——
若你留在此地,黄仙殿又真舍得大举进犯,与我蟾宫拼狠斗勇,就算我有心,也实在未必,当然护得住你周全。
另外三族难保不会想着暗下黑手,借你的性命,去妄图熄灭黄仙殿的怒火……”
刘启不作犹豫,万分果决地回道:
“晚辈自然明白,只是,此事毕竟缘由晚辈而起,我又岂能完全置身事外?眼睁睁地看着前辈与蟾宫为我而担下一切?”
慧婆婆望向刘启,见后者字字句句,铿锵真诚,态度坚决,只好喟然一叹。
“小友的心意,老身已然明白,心儿此次离开蟾宫,能结识小友,便可称最大的收获,只是,小友,老身还是要劝你一句:
实在无需争一时之长短,也休为片刻的意气支配,冲昏了头脑……
且不说,黄仙殿觊觎蟾宫已久,小友之事,不过只是个引子,就算没有,黄仙殿也会另寻他途,总归,是不会放过蟾宫。
再说,小友纵然天资纵横,可修行之日毕竟尚短,现在也未及观微。
黄仙殿假如动了真格,引动州盟来犯,小友是否留在此,于战局而言,其实,也不会产生什么颠覆影响……
所以,依老身而言,还是暂且一避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
刘启神色微微动容。
慧婆婆这些话,若非是有足够的信任,定然不会宣诸于口。
而刘启呢?
明明自爆破绽,一直暗藏深沉城府,作戏欺瞒,可不仅没有使对方疏离忌惮,反倒令得洞若观火的慧婆婆如此回应,这其中机巧,实在难以用言语述尽。
甚至,出乎了刘启自己的预料!
他要留在蟾宫,自然不会是为了送死,虽然,确实有因己身波及到蟾宫的不忍,还有对星空舰舟的渴求。
但更多的,还是他多番衡量之后,出于对黄鹤、对黄仙殿、对州盟的忌惮,所作出的自认最为理智、正确的选择。
刘启他,从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之人,既然现在一切都指向——他与黄仙殿,极有可能不死不休,那他就只能想办法,先送黄仙殿覆灭!
至于离去,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期待蟾宫抗过此劫,期待黄仙殿对他罢手,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而想要覆灭黄仙殿,靠他一人,自然远远不够,所以,同为千灵巨头势力,且与黄仙殿有仇怨嫌隙,又和他有所渊源的蟾宫,毫无疑问,就是他最好的助力!
他必须留在蟾宫!
而他,原本是想独自谋划这一切。
但慧婆婆此刻的态度,却让刘启心中,萌发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沉吟片刻,这才字斟句酌地认真回应道:“前辈,请恕晚辈斗胆一言,如今局面看似不利,却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