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冷水让于泽的头脑暂时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双眼布满血红，从镜子里看向宇文炎。
“你拿窃听器里的录音出来，还让我亲自公布在他面前，不就是想看到我们这样。”
“现在一切都已经如你所愿，告诉我，我舅舅情况怎么样了？”
宇文炎：“当然，我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国际电话，还打开了免提。
于泽转过身来，忽然感到一阵紧张，紧紧抓着洗手台，一眨不眨看向他的手机。
“喂老大。”
对面传来小火的声音，背景嘈杂，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似乎是处在什么紧张的场面里。
宇文炎注视着于泽，嘴角带笑，不紧不慢开口。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小火忙道：“正在撤离中，当地政府又派了军队来轰炸。这伙人不知道跟于麟有什么深仇大怨，抢了军火库还想彻底毁了这里。”
巢穴暴乱？
闻言，于泽的瞳孔急剧收缩，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宇文炎挑眉：“是吗？那你可要注意安全。”
在于泽着急催促的目光中，他终于问出重点。
“对了，温叙他……”
小火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悲凉。
“抱歉老大，温叔的遗体我一个人实在带不出来，你千万不要跟……”
嗡——
听到遗体两个字，于泽的脑海里突然出现阵阵嗡鸣。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恍惚到站都站不稳。
他剧烈呼吸着，上前一把抓住宇文炎拿着手机的手腕。
“不可能！你说什么小火？你说我舅舅怎么了？”
小火听到他的声音明显一愣，难得发了脾气：“老大！”
于泽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时间，只一个劲儿地追问温叙的情况。
小火哪里忍心，犹豫地说：“节哀吧于泽，我找到藏匿温叔叔的医疗室时，他已经停止呼吸了。”
于泽的双眸已经溢满泪水，他崩溃地说：“你骗人，是不是宇文炎……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小火情绪低落：“对不起，医疗室在巢穴最深处，我计划好一切，想带温叔叔遗体出来。但那伙佣兵来得太快，我忙着阻止他们就没顾得上。”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爆破了整个地下仓库，所有通道堵死，里面已经塌成废墟了……”
是骗人的吧……
于泽不信，一整天都处在剧烈波动下的情绪出现刀刀裂痕。
他终于坚持不住，泣出一声凄惨的哭腔，缓慢又艰难地捂着心口蜷缩在地。
好疼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着他。
温叙的笑容他已经五年不曾见到过，但舅舅给予他的温暖却早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此刻脑海里掀起阵阵黑白色回忆，那些温馨的画面都变成利刃扎在于泽的心上。
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疼爱他的人。
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妈妈离开了他，妹妹离开了他，现在舅舅也离开了他。
他刚才还亲手推开了姜尧。
五年的坚持都没能换回温叙。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
一双皮鞋出现在视线里。
宇文炎蹲在他面前，从胸口抽出装饰用的丝帕递到他面前。
没什么情绪地说：“别伤心了鲤鲤，你要稳住自己的情绪，否则容易发病。”
于泽缓缓抬起眼，眼神骤然变得狠厉，他猛地拽住宇文炎的领口。
几乎是咬碎了牙问：“于麟呢？”
“跑了。”
于泽加重手上的力道：“他被打成那样还能从你手里跑掉？宇文炎，你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炎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过，总算欣赏够了。
“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出国了，你找不到他的。”
嘭！
拳头砸在脸上，宇文炎被打得偏过脸去。
于泽对他怒目而视：“是你放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宇文炎大笑着回身看他，脸颊紧绷，有明显的肿胀感。
他不再伪装，露出一副疯狂的神情。
“是我放了他，于泽，你去找啊。你现在在帝都孤立无援，没有谁能帮你。”
“就连一直为你好的姜尧现在也把你抛弃了，你还能找谁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我就是要让你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他好像这辈子都在失去，直到现在，上天再也没办法夺走他的东西了。
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
听着耳边讽刺的语言，于泽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好累，好累好累……
最后于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了姜家集团的总部。
他行尸走肉般走在帝都繁华的大街上。
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只有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好像只有这样就能逃离自己的命运。
“哥哥。”
于泽的脚步忽然顿住。
他似乎从人声鼎沸中分辨出了于兰的声音。
兰兰！
于泽猛地回头，在滨河路的尽头果然看到了于兰的身影。
她还是和照片上一样，小小的一个，正挥着手冲自己微笑。
“兰兰……”
于泽瞪着通红的双眼，忍不住奔跑起来，却在逐渐靠近温叙的过程中被凸起的石砖绊倒。
再抬眼时，那道身影已经不在了。
“兰兰！于兰！于兰！”
没有人，思念的人再也没有出现。
“妹妹……”
“是生哥哥的气了吗？”
一定是的，兰兰在怪他没有为她们报仇。
兰兰不要他了。
于泽紧紧抱着手臂，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慌乱环顾四周，无措又茫然地流下眼泪。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栏杆外的环河上，波光粼粼的河面仿佛有了致命的吸引力。
扑通——
冰冷的河水与心跳相接。
成了唯一能接纳他的东西。
录音里的动静像是糊上一层又一层的幕布，再也听不真切外界的声音。
宇文炎摘掉耳边的蓝牙耳机，按下黑色装置上的按键。
很快，手机响起。
他面无表情接起，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无意识摇了摇头。
“不用救了，你们回来吧。”
挂断电话后，宇文炎将黑盒子随手扔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车辆正行驶在环河桥上，他把目光投向窗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结局对你来说或许更好。
放心鲤鲤，等我忙完手里的事，会帮你把于麟送下地狱。
……
“醒醒鲤鲤——”
谁在叫我……
于泽意识模糊，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想看清眼前的人却没有办法。
发涩的水堵在喉咙，肺部疼得厉害，于是他又放任自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