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之所以有俯瞰茅庐的底气,全因茅庐需要倚仗它抵御风雨。
茅庐帮不了大山什么,些许人烟似也毫无意义。
若无摧毁大山的力量,恐怕大山也永远不会去正视脚下的小小茅庐。
纵使无了茅庐,它还有林木与生灵,更汇聚着天地灵气,亦贡献着人们所需的养分。
它有足够理由轻狂,也有足够理由不屑一顾。
此刻,萧文景就是大山,谢好便是那可有可无的小小茅庐。
他可以贪恋谢好的美艳,但,谢好除了美艳,却无更多的价值。
“怎么,你在抗拒我?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一旦我无了兴致,你便会和街头的小猫、小狗无异。”
谢好眼眸流转间满是不屈与恐惧,在望过呆愣不语的素棠后,整个身体也冰凉无比。
不过,她还是咬牙道:“就算我随了你的意,也逃不过被丢弃的命运...”
——她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但,她这一语也是说给素棠听的。
萧文景在嗔笑,他爱极了凡人的“狡辩”与挣扎,亦会彻底捏碎这点无用的“狡辩”和挣扎,“不,至少你可以在我愉悦时,向我提条件...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提条件?”谢好惨白一笑,含泪侧望,她依旧想多看一眼素棠,她怕再不看这辈子可能都没颜面再去正视素棠了,“若我所提条件你都能答应的话,那我也断不会被抛弃...而你所能答应的,也不过是你本就想要看到的结果...”
萧文景猛地贴向谢好,像极了吞噬人命的恶魔,他狰狞无度、多次用鼻尖嗅着谢好的脖颈,终附耳道:“事情还未发生,你又怎会知道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呢...很多事,只有试过后才能知晓答案,难道不是吗?”
这应是他最后一句话,谢好也已不值得再让他说出多余的话。
随着一抹红纱被扯下,谢好也彻底哀嚎了起来,她的动作幅度很大,只求能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陛下!”素棠跨步而上,一把握住萧文景的手臂,他眸光无措,神情慌乱,眸中似也含着些许晶莹;可他刚凑上,仿佛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得颤眸渐垂,竟怔在了原地。
萧文景一掌推开了他,他如一物件般重重摔在了地上,“放肆!你竟敢在如此下贱之人面前暴露朕的身份!你这是要阻止朕吗?!”
素棠极快站起,顾不得身体疼痛又大步冲上,这次他没再拉拽萧文景的臂膀,反倒在其身旁跪了下。
——这一跪,跪去了他所有的尊严和荣耀,亦弃下了以往的所有努力。
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眸中毫无迟疑,声沉且宏亮,“陛下,我已想到对付镇北王妃沈安若的办法了...既不能杀,那就娶了她!”
萧文景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瞥向素棠,颤声道:“你说什么...你要朕娶了亲王妃?”
素棠频频点头,“是的。只要沈安若成了您的妃嫔,还怕她造反不成?何况,前朝也有叔嫂再婚的说法,只为延续本家血脉。若陛下册封沈安若为妃,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定会将陛下放在首位,就连整个北疆也会拱手相让...”
“不...不不不...”萧文景狠狠地推了下谢好的身子,他整个人也在彷徨间连退了几步,“倘若,朕娶了亲王妃,那齐琛也便成了皇子...他本无资格染指帝位,一旦成了朕的皇子,他岂不又有了争夺皇位的身份?朕怎么可能让齐麟的孩子有继承帝位的可能呢...这不是在成全齐琛吗?”
他突得侧身,如头恶狼般瞪视着素棠,“素棠!你这是想颠覆朕的皇权吗?!”
“不...陛下...”素棠跪身连移,始终仰视着萧文景,“陛下只要不封沈安若为皇后,待其奉上北疆后,将其打入冷宫即可。至于...齐琛...陛下完全可以找个理由将他贬为庶民呀!”
萧文景连连紧眉,瞳孔也在不停收缩着,“可朕至今都无皇子,也没册立皇后...若想彻底绝了齐琛的念想,必须先让后宫的那些女人为朕诞下一位皇子不可...”
他欲眼炙热,低吟一语后又赫然看向谢好,他的神情越发诡异,似由内向外都癫狂了起来。
他在癫笑,肆无忌惮地癫笑,没等他靠近谢好,素棠已然抱住了他的腿,“陛下,在未赢得沈安若的同意前,还请陛下不要损了声名...若龙威受损,沈安若又怎肯入宫为妃呢?”
萧文景微微张着嘴,一顿一顿地低垂着眼眸,他像看条狗般看着素棠,还一脸享受地歪斜着脖子,“有损龙威?若你素棠做事足够干净利落,又怎会有损龙威呢?素棠大人,你可不要告诉朕,你不忍对这谢好痛下杀手吧...”
“不过,没关系。朕已对眼前的谢好无了半分兴趣,你能否狠下心来杀掉谢好也已不再重要...”
他骤然俯身,拎起了素棠的衣襟,不断疯笑着,“素棠...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亲王妃能为朕生下一位皇子,那将会是怎样的景象?那景象一定很壮观,齐麟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呢?”
他猛然抬脚,一脚踹在了素棠的身上,似已兴奋到了极点,“对!对对对!就这样!朕不仅要霸占亲王妃,还要亲王妃为朕诞下皇子!只要是属于齐麟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朕都要夺过来!”
后仰倒地的素棠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文景,他知道自己已然救下了谢好,他也如愿激发出了萧文景多年压抑在心中的那头恶魔;被恶魔占据身心的萧文景已在不停舞动着...
尽管,他的舞姿很拙劣,却满脸陶醉。
他的确很陶醉,他不仅极度振奋,还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云阙阁”。
——他冲出去只为对天叫喝着齐麟的名字!
“大哥!你听到了吗?朕就要迎娶亲王妃了!朕会对她好的,且是那种尽心竭力、全力以赴得好!大哥,您就在天上静静地看着吧,看朕如何一点一点地征服亲王妃,也看着亲王妃如何一点一点地投入朕的怀抱!”
“终有一天!亲王妃会完全忘掉大哥你!她会成为朕真正的妃嫔!乃至朕的皇后!”
素棠没有追出去,只在房中歪斜着身子似已痴傻。
他知道萧文景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这一刻他已成了一个弱者,一个过不了女人关的弱者。
当,谢好捡起红纱捂在身前,并爬身凑上素棠时,素棠已在痴笑,他全身都在抽动,也在不停地摇着头...
谢好连声轻唤,焦急泪下,满目疮痍;素棠无动于衷,痴笑间越发呆傻。
就在谢好手忙脚乱想要搀扶起素棠之刻,竟赫然发现素棠的左臂正在往下渗血,血是黑红色的,流经手腕直入指尖,又从指尖滴滴落下。
谢好顾不得红纱遮身,只想先为素棠止下血流。
没想到,她刚接触到素棠的手腕,素棠便瞬间变了脸...
那张脸充满了怨恨与愤怒,那张脸似比萧文景行恶时还要狰狞...
他以惊雷之速推开谢好,随之也绷紧着全身神经怒吼了起来,“你这女人玩够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可知,你已毁了我半生经营!我这辈子都别想在萧文景面前站直腰板了!”
他踉跄站起,一把拎起谢好的手臂,将其拖拽出了房间,并狠厉地关上了房门。
只是,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却又无力喃喃道:“你这女人又如何会懂呢...一个男人只要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失过一次气势、败下阵过一次,那便就再不会有与他平起平坐,甚至高他一等的机会了...日后再见,只会迎来他的满目讥嘲和不屑一顾...”
“你们女人果真能让一个男人颜面扫地,成为丧家之犬...可我又图什么呢...明知自己身体残缺,又能图些什么呢...”
屋外的地面很凉,谢好的心头却暖暖的。
她并不打算离去,只是轻轻依靠着房门绽出着淡淡的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