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内心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听着他们充满感激与深情的话语,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我真的做了这么多吗?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王琳喃喃自语,眼中满是迷茫与自责。
杨菊花轻轻抚摸着王琳的头,温柔地说:“孩子,别着急,你的记忆会慢慢回来的。你为这个村子付出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算你想不起来,我们也不会忘记你的好。”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建国妻子走上前,拉着王琳的手说:“小叔,你创办的合作社不仅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还让我们有了盼头。现在我们的孩子能在村里接受好的教育,老人也能安享晚年,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就是。要不是因为小叔。我们这个家可能也...”建国有些动容。
王琳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感受到了大家对他深深的信任和依赖。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王琳定睛一看,竟然是杨德昌。
杨德昌快步走到王琳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王琳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年,你为了村子操碎了心,大家都盼着你能早点好起来。”
王琳看着杨德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是和杨德昌一起讨论合作社发展的场景。
“杨叔……”王琳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是舅舅啊!王琳。”
“舅舅?”
杨德昌眼眶泛红,用力点了点头:“哎,孩子,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啊。我们虽然是舅舅和外甥,但是你比我的亲儿子都好...”
“你的儿子...儿子?”
一提到“儿子”,王琳的思维又开始混乱了。
“唉——!”
杨德昌仰头对着天空长叹一声,仿佛心中的愁苦都随着这一声叹息而释放出来。他的目光落在王琳身上,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心中犹如被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姐……”杨德昌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他对宝儿始终还是放不下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无奈和哀伤。
沉默片刻后,杨德昌继续说道:“孩子如果放假了,就给何花好好说说吧,让他们父子见一面。”说完,他转过头去,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老四看着杨德昌如此伤心,心中也不禁一阵酸楚。他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个我来说吧。”
老四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心。他接着说:“何花虽然有些倔强,但她还不至于不通情达理。王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杨德昌微微点头,表示认同老四的看法。他低声说道:“是啊,也许只有你比较合适去跟她说这件事。”
而在其他人低声讨论的时候,王琳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他想不起来他们说的每个人。
“叔……不……舅舅,你们不要着急,我想我会慢慢回忆起来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他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但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印象。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一丝欣慰,因为至少他已经能够记住面前的这些人了。
杨德昌转过身去,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泪水。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不错,王琳真的很厉害,这么快就能记住我们了。”杨德昌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他走到王琳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说道:“你有个孩子,他叫宝儿,现在已经上了中学了。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懂事,他一直都很想念你。过一段时间他有空了,就会来看望你的。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把你忘记的,宝儿也一定非常想你……”
说到这里,杨德昌的声音再次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连忙转过身去,不想让王琳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几个人就这样东拉西扯的讲述着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王琳则仔细听着,生怕自己遗漏过任何可以激发自己记忆深处的事。
夏日炎炎,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却有着浓浓的情感。
日头渐渐西斜,蝉鸣声透过院中的老槐树,断断续续地飘进众人耳中。王琳靠在竹椅上,听着大家讲述的一桩桩往事,太阳穴却突突直跳,那些试图拼凑完整的记忆碎片像锋利的刀片,在脑海里来回切割。
“娃儿,喝碗绿豆汤降降火。”杨菊花端着粗瓷碗走到他身边,碗里浮着几颗红枣,“你小时候最馋这口,总说我熬的比城里卖的都甜。”王琳接过碗时,指尖触到碗沿的豁口,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五六岁的自己踮着脚,眼巴巴望着灶台,杨菊花正用这个豁口碗给他盛汤,蒸汽模糊了她的脸。
“我……我好像见过这个碗。”王琳声音发颤,碗里的绿豆汤跟着晃荡。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杨德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浑浊的眼睛里燃起希望:“真的?还记得什么?”
记忆的闸门仿佛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琳皱着眉,努力捕捉稍纵即逝的画面:合作社成立那天的鞭炮声、深夜和杨德昌在油灯下核对账本、宝儿第一次喊爸爸时肉乎乎的小手……但当他试图抓住关于宝儿母亲何花的片段时,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他踉跄着扶住桌角,瓷碗“啪”地摔在地上。
“快,快扶他进屋躺着!”老四眼疾手快地搀住王琳。屋内,杨德昌从柜子深处翻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是宝儿从小学到中学的成绩单,每张成绩单的家长寄语栏都空着。“每次家长会,宝儿都把最好的座位留给你。”杨德昌摩挲着纸张,“他说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夜色笼罩山村时,王琳在半梦半醒间听见院子里传来争执声。是老四和何花。“我不是铁石心肠,可他连自己儿子都不记得……”何花的声音带着哭腔,“万一宝儿见了他,又要受一次伤怎么办?”
王琳挣扎着起身,扶着门框望向月光下的两人。何花穿着蓝布衫,身姿依旧挺拔,只是鬓角添了几缕白发。四目相对的瞬间,何花愣住了,而王琳的脑海中突然炸开一个画面:暴雨夜,何花背着高烧的宝儿在泥泞山路上狂奔,他举着伞在后面拼命追赶……
“对不起。”王琳的声音沙哑,“我……我好像想起些什么了。”何花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这时,远处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一个少年的身影由远及近:“妈!我听说王爸爸醒了,我……”
宝儿刹住车,怔怔地望着院子里的王琳。月光落在少年清秀的眉眼上,王琳看着那张和自己七分相似的脸,喉咙像被山核桃卡住。他张开双臂,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宝儿……”
宝儿扔掉自行车,跌跌撞撞扑进王琳怀里。王琳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滚烫,终于拼凑起最后一块记忆拼图——三年前,他为了给合作社争取贷款,连夜冒雨下山,却在盘山路上遭遇车祸……
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山村的夜格外宁静。这一夜,有太多话要说,有太多眼泪要流,而记忆的潮水,终将抚平所有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