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你这个职务,要想安生的在工作单位待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这么做,会让你心里不安,对吧,”
“是,我的职责也不允许我这么做,属于我的工作,我就要做好,”
陈最继续道:“可你要是明确政策,是动了他们的蛋糕,你若是有后台倒好说,可你没有,”
唐墨墨还想说什么:“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
他出声打断她的话,“墨墨,你还记得在学校时,你是如何反击周青的吗?”
唐墨墨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己解决不了,就把事件扩大,让能解决的人看到,”
“借势...懂了吗?”
唐墨墨有些窘迫,没想到她当时做的事,他竟然全都知道。
“懂....懂了,”
陈最的声音染笑:“不过,官场不比学校,还是要控制一下影响,”
“如果闹的太大,影响了领导的政治生涯,那你怕是....”
唐墨墨:“我该怎么做?”
“最好是把自己摘出来,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装装傻也无可厚非,”
陈最的声音温和,“我对你们县的人员构成不太了解,你自己好好想想,有具体方法了再跟我联系,我帮你适当做些调整,”
“当初周青那件事,你反击的就很好,虽说有些得不偿失,但把自己变成一个‘受害者’,更能完美的隐藏保护自己...”
“墨墨.....你能做到的,相信自己,嗯?”
听着他的声音,唐墨墨不知为何,眼眶微微泛红,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我家里的电话你记一下,”
陈最说了一个号码,“下班后打这个号码,只要不是太晚,我都能接到,”
“好...”
对面的唐墨墨慌忙找了一张纸,把这个号码记下来,她再次开口,语气中有感激,还有一丝松快的笑意:“多谢慕容书记,”
陈最轻笑:“私人电话,喊名字也可....”
又随便说了几句,两人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唐墨墨盯着这串数字看了很久,记到心里后,把这张纸条小心翼翼的夹在她最宝贝的一本书里。
下班时,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和秦诏李易走在回家的路上。
秦诏看向他,“书记,你给我的那个笔记本是什么意思?”
陈最:“自己润润笔,以你的名义递上去,年底的考核拿个优秀....”
侧眸间,他看到秦诏衣领上沾着星点雪沫,这才注意到飘起了细雪,他抬头看去,那种雪下得极安静,像是有谁在天上慢慢地、持续地碾碎着云絮。
秦诏惊呼:“下雪了....”
陈最默默裹紧身上的军大衣,步伐缓慢的往前走着。
回到住处,直接进了吃饭的小厅,刚迈进去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
丁贰站起身,“三爷,炖锅,吃吗?”
陈最扫了一眼炉子上的锅子,直接坐了过去,“去后厨弄点肉,”
“加点辣椒,”
下雪天,就适合吃火锅。
围坐在炉子前,吃的汗都出来了,丁贰又往锅里下了点牛肉,看向陈最,“三爷,我认识一个人,”
凌霄:“什么样的人,值得跟三爷说?”
“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陈最抬眼看向丁贰。
丁贰放下筷子,开口道:“我考察市场的时候认识的人,刚从牢里出来,”
“80年,因为投机倒把进去关了三年,今年刚出来,心气没散,还想着做生意,得知我有内幕消息,给我送了两根金条,询问现在的内部政策,”
陈最挑眉:“80年?”
“他倒卖了什么?”
79年开始,农村“包产到户”逐步推行,少量自产农产品销售,一般不再被认定为投机倒把。
他80年竟然还能被关进去三年,那肯定不是简单的投机行为。
丁贰笑着说:“他属于违法经营,”
“好像是利用火车和长途,偷运了一些电器、手表啊啥的...量有些大,在整个省里售卖....”
“整个省?”
陈最惊讶,“不止他一个人吧,”
“他们一大家子,”
丁贰嘿嘿笑道:“我为啥说他是个人物,他们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老人孩子齐上阵兜售,最后被查的时候,他主动自首,就判了他一个,当时只上交了一部分商品,赚的钱是一分都没搜出来....”
陈最笑笑:“脑子挺灵,”
“是吧,”
丁贰看着陈最,犹豫着开口:“他约我喝酒....我去还是不去?”
陈最吃了片牛肉,淡淡指出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你有内幕消息的?”
丁贰:“他的资料我已经查过了,还让李易帮我查了派出所的档案,身份没什么问题,至于我的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开口道:“三爷,我在辛县做事的时候,可没有遮掩住处,也经常帮您办手续啥的,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是您的人,他知道....也不奇怪吧,”
陈最看了他一眼,“想去就去,”
“都吃上了....”
饭厅的门再次被拉开,苍术哆嗦着走进来。
“怎么也不说等等我....三爷也在啊,”
他凑到炉子前烤了烤手,“今天给您炖的药膳多加了一份药材,晚上我给您送过去....”
陈最轻“嗯”。
“凌霄,把桌上的肉拿过来,不够吃了,”
窗外的风卷着碎雪,时不时扑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窗缝里渗进的寒气被室内的暖意逼退,在窗框边缘凝成一层薄薄的水雾。
苍术往外扫了一眼,“豁,这雪越下越大了,”
做饭的师傅从饭厅小门探出头来,“灶上炖了羊肉,端过来吧?”
“好...”
炉子上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红油汤底翻滚着,桌边堆着两盘手切牛肉,扔进锅内,肉片触到沸汤便蜷缩起来,化作嫩滑的薄片。
偶尔有人起身去厨房拿菜,屋外是漆黑的冬夜,而屋内,筷子碰撞碗碟的清脆、汤底翻滚的咕噜、低声的谈笑,全都融在一片氤氲的热气里,把整个寒冬都隔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