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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这些事情并未传到宫中,宫里岁月如旧。

厄音珠自从翻译了那些御诗,也自认为是颇有诗才了,于是也试着写了几首。

其他蒙古嫔妃不爱与她一块儿,她也懒得理她们,而是与对她展现过善意、请她喝过奶茶的嬿婉多加来往,得了诗也先拿去给她看。

到了承乾宫,陆沐萍也在,正坐在殿里摸兔子。

几人见礼后坐下,厄音珠便迫不及待地拿出她写的诗来。

陆沐萍一看就暗暗叹气,厄音珠既能通三语,也许原本有些天赋,可是她从前不知诗文,头一回读的诗就是御诗,还一读就是几百首,现如今是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了。

但她不能直接说御诗不好,厄音珠位分又比她高,现在人家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只能夸赞鼓励几句。

厄音珠立刻得意起来。

三人聊着聊着,陆沐萍不免提到当年宫中起诗社之事,又遗憾这样的事情日后再没有了。

厄音珠便问:“为什么没有了?”

两人不便多说,大致说了下原本这诗社是慎贵妃一时兴起,后来慎贵妃有段时日身子不好,接着又要养和婉公主,其他妃嫔又各忙各的,这诗社就再没办起来。

厄音珠把一块糕点塞进嘴,心想以她的才华,这诗社说不定她能重新办起来。

但是很快她就放弃这个想法了,因为她又接到一项重任:翻译准噶尔所遗留佛经的一部分词汇。

从前准噶尔汗国中人也信奉喇嘛教,顺治年间,年轻的噶尔丹曾经被认为是活佛转世,出家学佛,后来得到其师弟藏地摄政喇嘛桑结嘉措支持,以“护法”自命,回归北疆,铲除异己,四处征战,终成准噶尔大汗;之后策妄阿拉布坦与清朝合作,圣祖更是御驾亲征,终于在康熙三十六年击败了噶尔丹,成为新一代大汗。但策妄阿拉布坦后来生出异心,于康熙五十六年秘密出兵控制拉萨,又挥师南疆,大有震荡雪域之势,于是圣祖派大将军王胤禵和年羹尧出兵西北,挫败了策妄阿拉布坦的野心。

三年后,策妄阿拉布坦暗中支持罗卜藏丹津叛乱,又有一批僧侣响应,这一次世宗派出年羹尧、岳钟琪平定西北,诛杀僧侣,烧毁塔尔寺、郭隆寺,将当时尚且年幼的章嘉呼图克图三世送到京中。然而这份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三十年,西藏郡王便再次反叛,为驻藏大臣傅清、拉布敦所杀,而这次叛乱背后又有准噶尔的影子。

因此,虽然准噶尔汗国已经覆灭,但在宗教上彻底去除他们的影响力,就成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理藩院的官员提出,除了扶持一些从前与准噶尔疏远的僧人,还需要将噶尔丹当政时期的佛经再次整理,删改某些内容,再重新让僧侣学习。

然而,虽然章佳呼图克图三世精通满蒙藏汉四种语言,却并不能完全看懂卫拉特蒙语所书写的佛经,虽然能结合经文教义大致推知,但总担忧不够准确。而准噶尔当地已经没什么人了,这些事情,交给那些归附部落的贵族或是僧侣,又担心他们掌控了这些佛经后互相勾结,煽乱人心,自立反叛,行阿逆和清衮咱布故事。

想来想去,豫妃既通晓卫拉特蒙语,又是部落贵女,蒙古贵族常有布施祈福之事,定然与喇嘛多有接触,她应该是能懂佛经的。既然豫妃之前已经为他翻译过御诗,那这件事,交给豫妃先行翻译部分,再交给章嘉呼图克图三世作为参考,倒是放心些。

于是厄音珠又开始了她的翻译生涯。

当年章嘉呼图克图三世总理翻译的丹珠尔有百部之数,而准噶尔那边搜罗出的经文更是汗牛充栋,章嘉呼图克图三世从中整理出的需要进一步翻译的不详之处,也是积了厚厚的一大摞,再加上佛经远比御诗精深,而厄音珠虽然确实进过寺庙拜过佛,但也仅止于此了,对佛法其实并不完全明白,因此更觉得艰巨,她一边辛苦翻译,一边想着上次翻译几百首诗就得了妃位,这次怎么也得加加码吧!

于是一日与宫女朵颜闲谈便说起历代进宫的科尔沁格格,都是位分显贵,最不济也是个淑妃。

她一身茜桃红华锦宫装,坐在亭子里,精心修饰的妆容也挡不住满脸的疲惫,手边还放着一卷经文,但她自信满满道:“不仅是妃位,贵妃、皇贵妃,本宫都会一一得到。”

她原本还想过后位,毕竟她虽然是由噶勒杂特部并入科尔沁部,但也能算是科尔沁出身,又是姓博尔济吉特,太宗的孝端皇后、孝庄皇后,世祖的孝惠皇后都是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

但是她入宫后发现,现在的皇后是元后,又是功劳赫赫的富察氏所出,这么多年把后宫管得井井有条,膝下有亲生的二子一女,听说从前玫妃的女儿和安公主也养在长春宫;皇帝虽然待皇后似乎并不多么宠爱,却是一向礼敬有加,因此皇后地位稳固,她厄音珠就是升到顶,估摸着也就是个皇贵妃。

厄音珠话音刚落,朵颜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后从凉亭前的小路走过来,出现在她们面前。

而此时,厄音珠身后,如懿正由容佩扶着,站在假山后远远窥视。

容佩道:“说话竟然如此猖狂,主儿,若您在后位,奴婢便会即刻传杖。”(台词改编自原剧)

如懿脸上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一次传杖就能灭了她的野心啦?”(台词引用自原剧)

朵颜略有些不安,毕竟这样的话让皇后听去,谁知道皇后会不会多心呢。

但皇后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关心了两句,说豫妃近来看着憔悴许多,也不要过于操劳了,又问她有没有需要什么帮助。

厄音珠没多客套,立刻说自己虽然能看懂那些经文中的词句,但是不懂佛理,也不知道某些词句在佛经中有没有特定的意思,她也不可能去让喇嘛给她讲经说法,如果皇后娘娘能帮她找一个懂佛法的女子让她能多加询问就好了。

容音想了想:“纯贵妃和婉妃倒是念佛,不过她们最多就是读一两本佛经,又是汉传,恐怕力有未逮,不过本宫认识一位修行人,也许可以问问。”

厄音珠喜道:“真的吗?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容音道:“都是为了满蒙和睦,何必言谢。”她温婉一笑:“豫妃先前翻译御诗传于归附的西北诸部,如今又帮着解释佛经,都是功绩。他日史书工笔,本宫这个皇后至多留下管理后宫,育有子女这样的只言片语,豫妃却能以此促进两地友好之功彪炳史册,如此看来,本宫不如豫妃啊。”

豫妃顿时飘飘然起来,直到朵颜拉她才反应过来,谦虚了一句:“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实在是不敢当啊。”

在有术法加持的三人组眼中,豫妃现在就是一棵被繁重事务压扁但还是晃晃悠悠的得意海草。

璎珞不禁问:“她是不是就一直这样,不会变成人了?”

面神道:“人只是一株会思考的芦苇,神也只是一坨爱喝酒的意面,和喜欢跳舞的海草没有本质不同啊。”

不远处,如懿撇撇嘴,转身离开。

容音写信去问了意欢,意欢回信道各派自有其立身之本,并不完全互通,藏地也有一些密法也不为人知,但法门无量,诸如宗喀巴所着《菩提道次第广论》等喇嘛教经典她倒是读过,大乘佛法、小乘佛法、因明学的基本论述她也修习过,如果只是涉及这些,她还是可以讲解一二。

于是容音按流程上报了此事,皇帝允准了厄音珠与意欢通信,交流佛法。

厄音珠这边忙着翻译大业,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忙。

前段时日永璇、永瑆、永璂相继进了上书房,嬿婉常常让人带了点心去看望。

然后她就发现,永瑆虽然天资聪颖,但有些刻苦过甚,若是背不出文章来,就不吃饭不睡觉。而永璇这孩子,虽说腿上有残疾,身子也不大好,但性情平和,心胸开阔,和永瑆略显执拗、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永璇虽说画技不如永瑢,也算颇通书画,想来是和婉茵这个养母学的。嬿婉想了想,带着礼去了翊坤宫,请陈婉茵帮忙,等阿哥们下了学,也带着永瑆学学书画,画得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陶冶情操,凝神定气,把那倔强脾性扳一扳。

她这些年学的诗词歌赋要么是跟皇帝学的,要么是从皇后娘娘那里旁听的,总归是零散,自认是没法拿出来教孩子,于是也拜托陆沐萍带着璟玥学些诗书,好歹要多认几个字,懂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而永璂,收到了一个如懿做的枕头。

“如答应给十一阿哥做了个艾叶枕头,枕上可以睡得踏实些。这可是如答应一片片挑过,掐了枯枝,去了腐坏,都是如答应的一片慈母心。”容佩如是说。(台词改编自原剧)

现下上书房里的几名阿哥,除了永琮这个嫡子,皇帝对永璂似乎最为重视,每每查问功课。

永璂的资质并不算好,在皇帝看来,他比天资平平的永璋和因体弱学得有一搭没一搭的永琪都差远了。

他也就舒了口气,但面上还是常常夸赞永璂性情好,还亲自带永璂上下学,并让阿箬和青樱把消息散出去。

如懿听说了,更觉得这是独一份的重视,心下得意起来。

永璂则有些苦闷,他总是记不住书本,师傅们也是对永璇、永瑆夸赞更多。

连皇阿玛也从没夸过他聪明,只夸他性情好,可是在他看来,兄弟们就没有性情不好的,几位年岁大的兄长如大哥、二哥、三哥,每每入宫,待他们都和善,年岁差不多的兄弟也大多友爱,就算是永瑆也只是比较倔,但平时和人相处也没什么问题。皇阿玛分明是找不到词来夸他。

他很想找个人说说这些烦恼,但是他住在撷芳殿,而其他阿哥下了学就各自回了他们的母妃宫里。他的额娘除了送个枕头,几乎也不来寻他,来了也只会说什么“你有什么本事别让人一下看出来”“争气不在一时而在长远”“额娘只希望你品行端正一生顺遂”之类的话。

而苏绿筠在春夏之交忽然患了咳疾,治了许久,还是时不时咳嗽两声,不能治断根。

太医说纯贵妃快到知天命之年,脏腑也渐渐虚了,才会痰湿内蕴。年纪上来,这样的病总是难免的。现下也只能静养,固本培元。

永璋很是担忧,常常递折子问安,有机会就进宫侍疾。

日子在众人忙忙碌碌中悄然过去,不久后,消息传来,寒部的香见公主,不日便将进宫。

在此之前,兆惠与明瑞分别给皇帝写了密报。

兆惠称在前往寒部接到香见公主后,他也与寒提进行了洽谈,按照寒提的说法,和氏兄弟可能对大清生出异心,所以他派了副都统图尔格期阿敏道领一百索伦兵、一百蒙古兵前往试探。

明瑞则称香见公主曾有一未婚夫,名为寒企,这寒企曾经私自逃出寒部要将香见公主追回,还在路上大喊大叫,差点引发雪崩,不过人已经被他擒住,押送回寒部,寒提说这亲事已经退了,只是这个寒企纠缠不休。

皇帝心下暗暗埋怨,明瑞在准噶尔作战倒是英勇,但是心太软,碰到这种情况,最该做的是一了百了,将寒企就地诛杀才是。

而元一则给三人组发了一个新近捕获到的片段:那香见公主一身白衣,在皇帝的要求下献了一舞,然后忽然从胸前的项链中拔出一把利刃!

璎珞立刻在脑中发了一个“拍桌”的表情:“顺嫔!这人是不是顺嫔的异时空同位体!”

顺嫔,那个逼死了明玉、还差点置她于死地的女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而她也清楚记得,顺嫔当年先是一心求宠,在后宫搅风搅雨,树敌无数,最后拔刀刺杀皇帝,就为了引动皇帝对其母族的怒火,完成对母族的复仇。

元一道:“其实,在我看来,这个非人之物‘雪女’,并没有那位女士的手段和决心。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这刺杀事件的影响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