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风流俏佳人 > 第621章 帐前争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今日小满,莫道韶光短,南风夏正长。小满,小满,小有圆满。>

山阴道主帐外,麟嘉卫诸将或蹙眉凝立,或往复踱步,或切齿握拳,尽皆竖耳望着紧闭的帐帘,神色俱是惶惶。

正此时,一骑快马疾驰而至,陈三两翻身落马,见帐前这般景象,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忙跌跌撞撞抢至毛罡跟前,颤声问道:“老毛!究竟如何了?我方才在后方听得消息,说杨将军受伤了?还……还怀着身孕?这可是真的?你快说与我听!”

贾纯刚见他双目赤红、形容狼狈,忙伸手按住他肩膀,咬牙道:“你且冷静些!军医正在帐中诊治呢。”

“如何冷静得!” 陈三两一把挥开他手臂,嘶声喊道,“你们可知道杨将军是少夫人?腹中可是未来少主!你们怎的能让她涉险至此?!”

“住口!休得胡言!” 毛罡冷声喝止。

陈三两却充耳不闻,浑身抖得似筛糠一般:“胡言?我陈三两这条命都是少爷救的,有甚说不得的?若不是老子在后方调度物资,少夫人何至如此?你们一个个倒好,竟叫少夫人重伤至此,待回去后,你们如何向少爷交代!”

众人听了这话,尽皆面有愧色,竟无一人能出声反驳。

帐外夜风掠过,将帐角吹得簌簌作响,直教这满营的惶急又添了几分萧索。

众将官身为麟嘉卫统领,心中早有计较。

杨炯姬妾众多,却独将杨渝送来执掌麟嘉卫,个中深意不言而喻。诸位少夫人里,能在军中立威的,不过潘简若与杨渝二人。

那潘简若早立金花卫,又是殿前司千金,日后自然是走军政之道;可杨渝却不同,她既与天波府断绝往来,又身怀六甲,腹中这麟儿,来日怕就是军中翘楚。

若在此处出了差池,众人哪里还有脸面去见杨炯?

陈三两骂得口干舌燥,见众人皆是垂头不语,也知多说无益,当下红着眼眶,咬咬牙道:“兄弟们,我陈某说话糙,可糙话里有真话!依我看,咱们该当撤军。倭国这仗,迟些日子打也无妨,可少夫人若有个好歹,那便是天大的憾事,任谁都挽回不得!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他喉头哽咽,缓了缓才接着道:“我本是个泥腿子,若不是少爷相救,早就烂在桃花村了。这撤军的话,就由我来说!宫津湾停着五艘大船,可即刻启程回江华港。

若是……若是杨将军她……咱们便连夜归国,也好保住小少主平安。你们都是行伍出身,还要在军中建功立业,这等得罪人的话,就让我这粗人来说吧!”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唯有你陈三两敢担当,我等皆是贪生怕死、恋栈权位之徒?” 卢启双目圆睁,厉声叱责。

“老子知晓的王府旧事比你多,何时轮得你出头扛事?” 贾纯刚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忿。

姬德龙亦轻嗤道:“你且耕好自家田地便罢,这事自有我等扛下?”

陈三两一怔,急得直跺脚:“你们怎的就不明白?撤军之事必要有人担责,我陈某担了,大不了日后只做少爷的贴身护卫,求之不得呢!可你们诸位……”

他转头环视众人,“如今哪个不是身居要职?回去后还要各自领兵扩军,若背了败军之名,便是一世的污点!我本就出身贫寒,一无所有,大不了回桃花村种地,可你们呢?

老毛、老贾都拖家带口,日后还要辅佐少爷平定天下;老姬你除了征战沙场还能干什么,难道回去做山大王?还有你老卢,日后军政后勤总要有人盯着,若没了自己人,如何使得?”

“够了!” 毛罡喝止道,“桃花村早没了人烟,你便是想回去,又守着谁的坟茔种田?” 他军职最高,又是最早追随杨炯的心腹,此言一出,众人皆低了头,再不争吵。

未几,军医匆匆出帐,众人忙拥上前,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噤声!且听我说。” 摘星处女医冷面开口。

众人立时屏息,皆拿眼紧盯着她。

女医定了定神,沉声道:“少夫人连日劳顿,胎气本就不固,今日又遭重伤,亏得她一身内外功夫底子深厚,才保得母子平安。只是现下胎息紊乱,需得补血理气、养神安胎的药材,可军中并无此类药品。再者,少夫人若再逞强上阵、劳累过度,胎息只会愈发不稳,恐有……”

众人闻得杨渝与腹中胎儿暂无大碍,心下稍松。

卢启咬咬牙,沉声道:“第二批从江华来的船只,多半只送粮草火药,药材也多是止血金疮之类。若传信取药,一来一回怕是误事。老贾……”

贾纯刚颔首,直视女医道:“有劳姑娘将所需药材列个单子,某亲自领兵去周遭村镇搜寻,必不负所托。”

女医点头,将早已备好的药方递与他,叮嘱道:“务必要在三日内寻来,再迟恐生变故,届时小少主……”

贾纯刚面色一紧,不再多言,点齐一百精兵,翻身上马便要出发。

“贾纯刚!给我站住!不许去!” 帐中忽然传来杨渝虚弱却急切的呼声。

毛罡眼神一凛,朝贾纯刚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头也不回地策马疾驰而去。

众人见状,也不再耽搁,皆面色凝重地随女医进了帐中。

才一进帐,众人便觉心头一紧。往日英气逼人的杨渝,此刻面色惨白如纸,连气息也没了往昔的绵长沉稳,那修长的身体无力倚在床头,叫人见了好不心惊。

杨渝强撑着要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哑声道:“贾纯刚呢?”

陈三两忙跨前一步,垂手回道:“少夫人,老贾去安排斥候警戒了。”

杨渝瞪了他一眼,冷声道:“叫他回来!传令全军即刻开拔,不得停留!直取平安京!”

毛罡闻言,牙关紧咬:“将军!您如今身子怎能经得起急行军?倭国这仗何时打不得?犯不着拿您和小少主的性命去冒险!依末将之见,咱们须得撤军。”

“你说什么?!” 杨渝猛地抬眼,撑着床头就要站起,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你们当杨家是什么?为了一己之私就随意让弟兄们赴死的草包?当我杨渝是什么?吃不得苦、受不得累的闺阁女娃?”

“将军切勿动怒,此事不必如此计较。” 卢启也上前一步,温声劝道,“我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更非不愿报仇。只是眼下您身子要紧,若强行进军,恐将付出更大代价。我等商议过了,此时撤军才是上策。”

杨渝听了,厉声呵斥:“麟嘉卫何曾有过败绩?又何曾受过这等折辱!若如此灰头土脸地撤兵,我等颜面何存?麟嘉卫的赫赫威名,岂不要毁在你我手中?如今我只问你们,不必顾念我,可敢言有把握攻入平安京?”

“将军!我等怎能……” 姬德龙话未说完,便被杨渝冷眼截断。

“只答我的话!” 她拍床而起,目眦欲裂。

“有!” 毛罡挺身应道,声如洪钟。

杨渝面色稍缓,却更见冷凝:“率滨城一役,因我指挥失当,四百八十八位兄弟葬身鱼腹。这是我从军以来最大的耻辱,亦是刻在我心头的恨!麟嘉卫向来血债血偿,此志不渝!”

她顿了顿,挺直腰背如青松立雪:“你们当我是在意气用事?是在逞血气之勇?大错特错!倭人本性畏威而不怀德,今日敢算计我等,明日便敢向大华张牙舞爪。我等须得一战定乾坤,叫他们、叫周边诸国都睁睁眼睛瞧瞧,得罪麟嘉卫、得罪大华的下场!

若此时撤兵,非但功亏一篑,更叫那些宵小之辈以为我大华可欺。这等后果,我杨渝断断不容!”

“少夫人,您说的道理兄弟们都懂!只是您的身子骨和小少主……”陈三两满面忧色,话音里尽是惶急。

杨渝抬手止住他话头,沉声道:“既入了杨家门,便要有这觉悟!弟兄们能舍生忘死,我杨渝岂能例外?日后我这儿子更不能例外!若有谁坏了这规矩,便不是我杨家血脉,更不配做麟嘉卫的儿郎!都听明白了?”

“明白!” 众人齐声应和,皆是咬牙切齿,声如洪钟。

说起杨渝,众人哪个不知她的性子?虽出身天波府,却全凭一刀一枪挣来今日地位,据说枢密院的军功册堆得足有一人多高,军中谁人不佩服。

她平日里最是要强,偏生又执拗,总说女子领兵须得比男子更狠、更能吃苦。弟兄们能吃的苦她必能吃,弟兄们能受的罪她必能受,否则何谈与众人同生共死?

见众人不言,杨渝又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即刻开拔,若因我一人误了麟嘉卫的威名,便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是!” 众人挺直脊梁,轰然应命,只觉热血冲顶,连周身骨骼都止不住发颤。

说罢便依次退出帐外,个个战意盈胸,整军待发。

一寸金咬了咬唇,上前搀住杨渝,低声道:“少夫人,您有孕的事,我已修书告知家中,您受伤的情由,我也不能隐瞒。”

杨渝淡淡一笑,打趣道:“合着你们都欺负我还未过门?待我进了门,定要好好整治你们这些不听话的!”

一寸金闻言,眼底掠过一丝痛楚,喉间发紧道:“少夫人,您须得顾着身子,更要念着小少主。再者……远在长安的少爷,还日日盼着您平安归府呢。”

杨渝听了,良久未言,只将右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叹道:“既做了我杨渝的骨血,便该有这份担当。我杨家从不出懦夫,你须得牢记。这孩子若能平安落地,日后若有行差踏错之处,你尽可直言教训。家风不可堕,这是咱们的立身根本。”

“是。” 一寸金肃然应下,目中闪过坚定。

杨渝转身取过铠甲,在一寸金搀扶下缓缓穿戴,岔开话头道:“谢令君如何了?”

“她连日饥寒,身子虚乏,又中了三处剑伤,最深的已见了骨。” 一寸金语气沉沉,冰冷异常。

“第三座塔寨的门是她开的?”杨渝又问。

一寸金颔首道:“是。据俘虏所言,三座塔寨暗哨相通,我军攻打头座塔寨时,他们便得了消息,遂将三百兵力调去第二座支援。却不料表小姐深夜从悬崖攀下,杀了守哨之人,刚开城门便被发觉,当即与守军混战起来。”

“她倒真是……” 杨渝摇头叹道,“原来一直藏在附近呢!”

一寸金望着她欲言又止:“少夫人可要去看……”

“哪有闲工夫与她周旋。” 杨渝打断道,“她既想证明自己,想为家里出力,便由她去。只是这般险事若再来几回,我可没命陪她胡闹。”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头晕走出营帐,高声下令:“全军开拔!马踏平安京!”

言罢飞身上马,领兵疾驰而去。

主营帐角落处,谢令君独自身形单薄,如孤雁栖于寒枝,除了郎中再无人问津。她立在阴影里多时,将众人话语听得分明,心中只觉又酸又涩,更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

她紧咬下唇,忍下眼眶中的热意,拖着带伤的身子踉跄回帐,握住长剑的手却迟迟未松开。

忽的深吸一口气,对着帐中灯火喃喃自语:“谢令君,莫要叫人看轻了!旁人能做的,你不但能做,更要做得更好!”

言罢,提剑上马,目凝若星,蹄碎月光,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