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梨挑了挑眉,问林嫣:“义母,义父也知道?”
韩侍郎这一脸防备,怕不是听说了她驱邪的事迹,担心她把林嫣当作邪祟除去?
林嫣点了点头,“我的事,他都知晓。”
谢芳林也不由多看了韩立武一眼,从前她只知道韩立武对林嫣极好,哪怕她多年无所出也不纳二色,如今倒是发觉,他对林嫣比世人所见更为情深。
他知道她是男儿身,知道她是借尸还魂,却无论她是人是鬼,是男是女,都对她至死不渝。
韩立武戒备警惕的神情顿时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林嫣,“义父?”
沈晋安的闺女,管他喊义父?
林嫣笑道:“是啊,绾梨可是我厚着脸皮认下来的义女。等回府,你这当义父的,可还得挑个良辰吉日,备上厚礼上门来认女儿。”
韩立武狐疑:“这……沈晋安能同意?”
他怀疑沈晋安回京,能跟他拼命。
谢芳林说:“长公主府认干亲,也没经过他同意。他不重要,说不准都战死沙场回不来了,绾梨同意即可。”
韩立武嘴角微抽,见沈绾梨点头,更是感慨:“当真是亲女儿啊!好,你这个女儿,我认定了!”
等沈晋安回来,气死他哈哈哈!
“这么说,平宁县主也是我妹妹了?”
沈绾梨偏头,就见一个身材高大,容颜俊美略带邪气的青年,抱着手臂靠在院中的桂花树树干。
这人她认得,正是韩侍郎和林嫣的义子韩喆,也是魏国细作。
只是不知为何,她都已经将他是魏国细作之事告知东厂,魏折山却依旧没有动作。许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林嫣跟沈绾梨介绍,“这是我义子韩喆,你唤他义兄便好。”
沈绾梨压下心头思绪,含笑唤了声:“义兄。”
韩喆是魏国人,本就魁梧高大,长得比韩侍郎都高半个头。
沈绾梨在燕京女郎中已算是高挑的了,但却还不到他肩膀。
韩喆伸手就按了下她脑袋,笑容邪气,“妹妹好。”
沈绾梨的发髻都被他的大掌给压扁了。
朱昇刚穿过一道垂花门,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韩喆!你干什么?谁是你妹妹了?”
韩喆扬眉,“沈绾梨啊。”
朱昇顿时怒瞪向沈绾梨,满腹委屈:“沈绾梨,你说好的就在侯府住一晚就回家,这都几天了?还有这韩喆怎么回事?你有我一个哥哥还不够吗?”
沈绾梨被他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莫名有些心虚,“朱昇,别闹。”
朱昇更为不满:“你竟然还为了韩喆凶我?”
沈暮玠则是直接给了他一肘子,“什么有你一个哥哥就够了?我们才是沈绾梨的亲哥哥!你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凶我妹妹?”
朱昇转头瞪向他们,恨铁不成钢:“你们有什么用?在自己府上,还能被人偷家!”
沈暮玠现在已经释然了,耸肩膀:“我无所谓啊,反正不管怎样我都是沈绾梨亲哥哥,就算她在外头认得野哥哥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沈绾梨嘴角微抽,“野哥哥”是什么东西。
沈朝谨则是扶了扶额,觉得他俩多少有些幼稚了,哪有半点哥哥的模样?
区区韩喆,魏国细作,迟早伏诛,不足为惧。
……
晋王府。
那日从襄平侯府回来后,梁妃就派了心腹太医上门为沈念娇把脉,结果与张苡仁一样,沈念娇的喜脉是服用了假孕药物伪造的。
梁妃恼怒,特意将沈念娇召进宫训斥了一番,还是萧瑾宁为她求情,才免去了惩罚。
沈念娇也清楚,梁妃一向厌恶她,此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过是因为她“天命凤女”的传闻。
就连萧瑾宁也没有计较她假孕争宠之事,反倒觉得沈念娇这么做是因为爱他,能得天命凤女如此真心爱慕,可见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所以这段时间他上朝都走路带风,巴结他的官员也渐渐多了起来。
晋王妃魏楚悦得知那日襄平侯府之事后,也不由感激起沈绾梨,同时对沈念娇也愈发防备。
和萧玮安一样,魏楚悦也不想看到沈念娇承载凤命,所以也在让娘家人暗中打探真正的天命凤女。
只是与萧玮安不同,魏楚悦想着,既然明远能将凤命夺给沈念娇,那是否她也能将凤命占为己有?
天命凤女在燕京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四国,一时间,燕京城中暗潮涌动。
钦天监又一次被召进了宫中。
秋凉时节,北方战乱,京中又出了秋闱舞弊的大事,燕帝夙兴夜寐,本就不大好的身子也雪上加霜。好在有萧韫玉时常为他分担奏折,才得以喘息。
御书房内。
萧韫玉手持朱笔批阅奏折,之后又将重要的让太监递给燕帝过目。
燕帝看着很是欣慰,“吾儿治国有道,胜过为父多矣。”
萧韫玉温润谦和:“儿臣虽隐居山林,但父皇这些年送来经史典籍均有研读,闲暇时也会下山去看人间百态,春日农耕,秋日丰收,皆在眼中。”
燕帝听着眼中也浮现了些许羡慕,“朕年轻时也喜好山林之乐,但如今出除却夏苗秋狩,少有出宫,更别提观世间百态。吾儿体恤百姓,难怪对民生之事颇有见解。”
自从萧韫玉入朝听政以来,提出了不少对民生有利的措施,且主动去了工部历练,且给工部提供了不少利于农桑的工具。
燕帝本就喜好木工,见萧韫玉也时常捣鼓木工,且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真正利于百姓的,对他愈发喜爱,觉得不愧是他与先皇后的嫡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韫玉说:“儿臣在宝蕴山的农庄有良田千亩,均种有改良稻米,产量连年增加。待到丰收时节父皇不妨与儿臣前去一赏稻浪。”
“好。”燕帝面上也浮现了憧憬之色。
他这些年坐镇燕京,却时常听东厂汇报,萧韫玉自幼喜好农桑之事,每年都会亲自指挥下人种植水稻。
他也一度觉得这个儿子有隐逸之风,见他过得开心无拘束,便也没想过将他接回燕京这个尔虞我诈之地。可他没想到,即便他都有另立储君的想法了,都没能让他置身风波之外。
想到之前萧韫玉险些遇刺身亡,燕帝眼中就不由划过一丝阴翳。
“对了,阿珏,你可有找到你的救命恩人?”
想到沈绾梨,萧韫玉眼底浮现笑意,“儿臣初回燕京之时,便见到她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告诉父皇。”
燕帝见他难得面露笑容,也来了兴致:“是哪家姑娘?吾儿可要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
他本是调侃,却没想到,萧韫玉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燕帝不由愕然,原本憔悴的面容也因为激动而焕发了红光,“当真?快告诉朕,朕为你赐婚!”
他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已成亲,其他皇子都尚且年幼,最为操心的就是被判言有夭折之相的嫡长子。
萧韫玉尚在宝蕴山的时候,燕帝就想过为他赐婚,但他却以不忍拖累燕京贵女为由,不愿择亲。
燕帝也觉得自家儿子在山林打转,让大臣们家里那些个锦衣玉食的闺女跟着去种田,确实不厚道,便也作罢。
直到前些时候,萧韫玉回京,他又操心起他的婚事。
毕竟旁的皇子都有自己的母妃为他们操持婚事,他这个嫡长子生母早逝,也只有他这个当爹的为他操心了。
这时候,萧韫玉又以体弱多病,唯恐早逝,不愿让旁人用大好年华为他守寡为由拒绝。
燕帝无法反驳,毕竟就连太医都说,太子的身子骨比他还弱。
原本只有他操心萧韫玉的婚事,可随着萧韫玉在朝堂上崭露头角,也有不少朝臣也操心起他的婚事。
燕帝也看出来了萧韫玉的上进心,本也想找个时机告诉他,若想继承皇位,娶太子妃诞下子嗣是必不可少的,但却没想到,萧韫玉已经有了心上人。
他有很多皇子公主,但儿子却只有这一个,所以还是希望他能找到个真正相爱的人,而不是像一些皇子那样将婚姻当作拉拢势力的手段。
萧韫玉含笑摇了摇头,“赐婚就不必了。”
燕帝问:“可是顾虑那姑娘的身份?”
萧韫玉点点头。
燕帝寻思着,他当初在宝蕴山上遇到的,可能就是上山采药的农家女,“父皇并非看重出身之人,只要那姑娘品性纯良,与吾儿心意相通,即便出身稍次些也无妨。”
萧韫玉轻笑:“父皇误会了。她是你亲封的平宁县主。”
燕帝一愣,“沈晋安的女儿?”
萧韫玉:“嗯。”
燕帝微微沉默。
难怪萧韫玉说不用他赐婚。
原来不是担心那姑娘身份低把人吓到,而是因为……赐婚真没用。
毕竟早些时候,他就答应过沈晋安,不会给他的宝贝女儿乱点鸳鸯谱,甚至就连沈晋安出征塞北之前,都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给他女儿赐婚。
燕帝轻咳了声,“如果是沈家那丫头,朕是真的爱莫能助了。等襄平侯回京,朕倒是可以为你说上一说。不过听说沈晋安也做不了那丫头的主,此事是否能成关键还是在你。”
说着,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嘉庆进宫跟他提过一事,“平宁与嘉庆认了干亲,这些时日都住在长公主府,你与你嘉庆姑姑也素来亲厚,这段时间便也在她府上小住吧,不必进宫陪朕。这些奏折朕也让岑寂给你送去。”
他之前就听说萧韫玉老往嘉庆府上跑,还以为是他跟朱昇投缘,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打着近水楼台的主意。
不过儿子有了上心的姑娘,还是他重臣之女,燕帝还是欣慰的。
“对了,朕再派两个太医到嘉庆府上,为你好生调理身子。平宁早年流落在外,沈晋安对她很是珍视,待日后归来,恐怕不会因你是太子便待你客气。”
燕帝觉得以沈晋安那脾气,可能会把他的太子拉到校场上练练,他是真怕太子被沈晋安打死。
这要是其他皇子就算了。毕竟皇子有很多,良将就这么一个。可这是他也是他最珍视的嫡长子。
而他家太子病弱,若是成亲,有让沈绾梨守寡的风险,燕帝自知对沈晋安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韫玉哑然失笑:“多谢父皇教诲。”
父子俩说话间,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燕帝给了旁边的大太监一个眼色,福全公公便一挥拂尘,扬声道:“宣!”
萧韫玉则是在旁边专心批阅奏折。
岑寂走进御书房,对于萧韫玉的存在已经习以为常。
“皇上,太子殿下。”
他拱手行了个礼,然后便将一叠厚厚的供词交给福全公公呈递给燕帝。
“柳凌霄已经招供,秋闱舞弊之事属实,明远和尚拘留鬼魂在他身侧为他代考之事亦属实。”
燕帝翻看着证词,有些惊讶:“此次秋闱并未泄题?”
岑寂:“并未。”
“也无考官被买通?”
岑寂:“是。柳凌霄乡试卷上的答案,均是那亡魂所答,由他口诉,柳凌霄抄录。”
燕帝不由发出感慨,“如此看来,那亡魂生前也是个有才之士。只是不知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个可怜人。只可惜平宁当时将他匆匆除去,尚且来不及问清他身世由来,也无处为他申冤。”
“县主也是事出紧急。”
“初初也是为了保护在场宾客。”
岑寂和萧韫玉同时出声。
燕帝不由有些诧异。
萧韫玉为沈绾梨说话也就罢了,毕竟那是他救命恩人与心上人。
但是岑寂向来铁面无情,竟也会有帮人说话的时候?
燕帝的目光太过明显,岑寂想要忽视都难,于是坦言道:“县主曾对舍弟有救命之恩,也曾帮助过微臣。微臣相信她的品行。”
“哦……”
燕帝对这把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刀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看似冷酷无情,但实则最重恩情。他对岑寂有知遇之恩,岑寂便对他肝脑涂地,替他做了不少他自己不宜出面的脏活累活,也担下了不少恶名。
岑寂除却弟弟岑诺以外,并无其他亲人,所以弟弟的救命恩人就等同于他的救命恩人,对沈绾梨另眼相待也实属正常。
燕帝忽然问:“默川,说来你与太子年岁相仿,怎也还未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