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寒阳早早的就起了,因为昨晚事先跟大家说过他这次是带着师凡俩人去见师燃。提前打过招呼,所以走的时候也没有叫醒大家一一道别。
雪城和沪城并不远,所以三个小时左右就落地了飞机场。
按照师燃提供的地址,寒阳很快就找到了地方。那是一个开在医院附近的知名甜品店。
“师凡,你哥哥为何单独选这个甜品店当见面地点。有什么意义吗?”寒阳好奇。
当时我和哥哥还有妈妈第一次来上海,满大街都装修好看的商店,里面都是我和哥哥很少在家时见到的新奇的吃食和衣服。
当时我们俩就是被这家店里做的好看的甜点给迷住了眼睛,站在店门口不肯走。我和哥哥当时就是纯属好死,并不是非要吃,就想多看几眼,所以不肯走。
当时我们家不是很富裕,日子过得紧巴巴。妈妈她手头紧,可看我们那个样子,她就问店员,这里的点心怎么卖。
店员问我和哥哥,想吃哪个?我就随手指了一个最小的。想着小的便宜。没想到,那个店员说,那个连半个手掌大都比不过的甜点居然要89元。我和哥哥当时都傻了。从小到大,我们俩就没见过这么贵的甜点。
我还记得当时我妈妈手里还拿着刚掏出来的10元钱,尴尬的立在那里。满脸通红。说不买也不是,买也不是。
师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你们吃到那个甜点没有?”寒阳推门进去,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当然是没吃到。那么贵,就算我妈真的买,我和哥哥也未必有那个胆子吃啊。最主要是我和哥哥不舍得我妈花89块钱,买个两口就能干完的甜点。”师凡道。
“那后来你们是不是吃到了。”寒阳问。
是啊,后来我和哥哥都吃到了,是爸爸给我们买的。可那是以后了。
正说话间,店门口推门进来一个人。这人衣着精致。长的一表人才,如果形容寒阳可以用漂亮二字,那形容这个人就只需周正二字。他的样貌不是英俊美丽,而是周正舒朗。
不过仔细看,又隐隐有些颓废疲惫的感觉丝丝透出。他进来以后环顾四周,看到师凡以后,惊喜的走过来。
师凡和寒阳也同时看到了他。
待师燃走近寒阳,寒阳看清了师燃的面貌,却是如遭雷击,呆愣当场。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手指着他,嘴唇蠕动几下,终于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师燃,你是不是改过姓氏名字?”
师燃本来上前要和寒阳握手寒暄问好,突然被他这么一问,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停了几秒,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弟弟告诉你的。我和弟弟现在的姓氏都是跟的我们继父的,我们的亲爸爸早死,我妈带着我们嫁给继父了。”
师燃看了看师凡,没想到师凡连这个也不瞒寒阳,可见他弟弟有多亲近寒阳。
“哥哥,我没说,我没和大潘说过咱妈改嫁的事。”师凡连忙摆手否认。
师燃这才略有吃惊的看着寒阳,“那潘先生是如何知道的?凭空猜测就能猜出来一个人的前尘往事吗?我可不信。”
寒阳一切都明白了,明白了为啥他看师凡那么熟悉。原来真的是故人。只不过当时他们分开的时候,这孩子还小,也就和他差不多一样的年纪,现在脸越长越开,渐渐的不似从前模样了。可能加上变声期,声音也变了,所以他只觉得熟悉,没有认出丝毫。
师凡和他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脸都不似从前了,又变声,可师燃不一样,他们分开去孤儿院的时候,他八岁,纪斌13岁。过了五六年。纪斌的容貌只改变了两三分。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纪斌的声音也有了一些改变。他没想到老天开眼,居然让他在这里找到申奶奶一家。
他激动的握住师燃的手,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纪斌哥,我是潘旭,我是小旭啊,纪斌哥。你还记得我吗?我可一直都没忘记过你们。申奶奶,纪叔叔,张婶婶。你和小凡,我一个都没忘。”
师燃听完寒阳的话,也是非常激动的回握他的手,“你是小旭?你真的是小旭,东生伯的儿子。你是因为认出我们所以才放小凡一马,不追究的?怪不得,先前我还纳闷,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并没有认出小凡,我是刚刚看到你,才认出你们的,纪斌哥,你的样貌虽说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可也只变了少许,不像小凡,完全认不得了,当时我只觉得他莫名熟悉,原来缘份在这里。”
纪斌点点头,拉着寒阳坐下, 师凡也处在惊喜讶异之中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哥和寒阳坐下,他们兄弟俩就一左一右把寒阳夹在了中间。
“小旭,没想到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虽然短短几年,可是早就物是人非了。我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小旭,你不是被人给领养到国外了吗?怎么回来了?”纪斌疑问。
“我原来的养父母死了,我现在被一对华人夫妇收养,是他们的养子,他们在国内有投资,我就跟着回来了。这次回来,一是想把祖宅买回来建房子,二来也是想找找你们。没想到,幸运女神眷顾我,居然两件事都让我得偿所愿。这一趟回国,果然不白来。我真的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小旭,你能回来可太好了,我不止一次想象我们重逢的画面,既然你现在回来了,那我们兄弟几个又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说着又羞愧的低下头,难掩歉疚。
“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本事,当初没能把你从孤儿院,早早的接出来。实在是天意弄人,世事无常。家里也发生了许多事。弄的我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实在没有能力和时间顾及你。我对不起你,也对不住奶奶病床前的嘱咐。她老人家弥留之际还念叨你的名字。”说起这个纪斌还眼眶红红。
寒阳想起申奶奶也是心头犯酸,除了潘爸爸,就属申奶奶最是疼爱他。她虽然不是寒阳的亲奶奶,可他们之间的祖孙情却一点不比人家的亲祖孙少。申奶奶对他,甚至比对纪斌和纪小凡还要好。
记得有一次,寒阳跟申奶奶说,她给他吃的山楂卷好吃的很。申奶奶就记在心里了。等再得了山楂卷,就给寒阳留着,等他放学回来给他吃。
结果被纪小凡看到了,他人小嘴馋,把申奶奶留给他的山楂卷全偷偷吃了个干净,一个没留。
等寒阳放学回来,申奶奶就拉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还边说“小旭啊,你不是说奶奶上次给你吃的山楂卷好吃吗?这次奶奶又得了一些,都给你留着呢,就等你放学回来给你吃呢?”
说着把寒阳往屋里床上一按,就抽开桌子抽屉给寒阳拿山楂卷,结果,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有找到一个。
当时申奶奶还满脑子疑惑不解的念叨“这怎么没有呢?我记得我明明就是放在这个抽屉里了,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我记错了位置了?”
她又拉开别的抽屉仔细翻找,还是一无所获。她站在桌子前想了一会,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捏着纪小凡的耳朵进了屋里。
“小凡,你今天没去学校,一直在家休息,来过奶奶屋里没有?抽屉里的山楂卷是不是你小子偷吃的?”纪凡否认。
申奶奶直接掰开他的嘴,结果这小子偷吃也不知道把嘴巴擦干净,牙缝里还有山楂残留,被申奶奶逮了个正着。
结果不出意外,纪凡的屁股挨了一顿好打,打的他满院子飞跑。捂着屁股直求饶。
“我不是给了你几个让你吃了,你吃了你的,还偷拿小旭的吃,我看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看我今天不把你屁股打开花。让你以后还敢再偷吃小旭的东西。那是奶奶专门留给小旭吃的,你知不知道。”申奶奶当时气极了。
后来,申奶奶又专门去商店买了一些山楂糕回来给寒阳吃,说是补偿。
寒阳当时还记得那山楂糕甜里带酸。比山楂卷酸多了。也清楚记得纪小凡当时对申奶奶的控诉,说她对潘旭比对他这个亲孙子还要亲。他要去问纪叔叔,潘旭是不是他爸在外面生的私生子。不说还好,一说完这个,不但申奶奶揍他,连纪叔叔和月华婶婶也揍了他一顿。
想起这些,他就又是哭又是笑的摸了摸师凡的脑袋。
“纪斌哥,你不用愧疚,我都知道,也都明白,你们家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不久之前我还四处找你们的下落,从以前村里人的嘴里已经知道了这些年你们家发生的事。我知道纪叔叔和申奶奶都没了。你们的妈妈带着你们改嫁了。我都知道。”寒阳哽咽道。
纪斌闻言更是难过不已,想起死去的父亲,病床的妈妈,还有同样不在人世的继父,和这些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就忍不住悲从心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哀哀哭了起来。
也许是遇到了寒阳这位故人,让他层层伪装的坚强彻底崩塌了。他如同一个受尽了委屈无处诉说的小孩,抱着寒阳哭了起来。在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发小面前稍稍的释放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和悲伤。
寒阳看到纪斌虽然痛苦的哀哭,却声音始终不敢放开,知道他并没有尽情释放。他拍拍他的肩膀,“纪斌哥,我今天特意带着师凡来找你,时间充足的很,我们兄弟许久未见,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不如我们找个更方便的地方细说如何?”
纪斌闻言,马上就停止了哀哭,坐直了身子,说“这里确实不是叙旧的地方,是我疏忽了,那去我家吧,当年妈妈有病,为了给她治病,我继父把原来住的房子都卖了,我们现在也只是租房子住。以前还有师凡和我一起住,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房子不大,你别介意。”
“没事,我不在意的,我们以前在一起住的时候,那个房子才叫破,那个时候,我都不曾嫌弃住的地方小又破,更何况现在。纪斌哥,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我对情感的要求最高,对物质的要求最低。这些房啊,车啊,钱啊,我最不在乎,我在乎的从来都是人。”
纪斌租的房子离甜点店很近,打车也就不到五分钟时间就到了。
诚如纪斌所说,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的布局。
寒阳在屋里并没有看到月华婶婶,就好奇的问“月华婶婶呢?怎么不见她?她一直都住在医院吗?她得了什么病?”
“肝病,妈妈得的是肝病,伤心过度,又操劳过度导致的,你知道爸妈感情很深,爸爸意外死了以后,妈妈就大病一场,差点没救回来,虽然后来起来了,可她心情郁结不得疏解,又要工作养活我和弟弟,身子就越发不好了。
好在后来幸而遇到继父,继父是妈妈以前的儿时好友,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妈妈,继父很早以前就喜欢妈妈,爸爸死了以后,继父就想娶妈妈。也不介意妈妈带着我和小凡一起生活。
来了上海以后,有继父在,我和小凡倒也过了两年舒服日子。可两年前妈妈肝硬化确诊,需要换肝,正巧继父的肝正匹配。继父就把自己的肝割了给妈妈,可他身体没有休息恢复好,后来肝功能衰竭也没了。
说着纪斌眼泪就忍不住噗簌簌的掉。
“继父对我和小凡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不是亲生父亲,却似亲生父亲,对妈妈更是没得说,为了给妈妈治病,把房子都卖了。妈妈也感激继父的深情付出,就把我和小凡的姓氏改了继父的师姓。我更是为了感念继父,把他名字里的燃字,做了我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