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挤压、扩张、盛放——
璀璨星空又一次在我的眼前完成新生,不过我已经见怪不怪,只等着彗星扫过、那个站在红巨星表面的男人再次出现。
这次他依然长着我的模样,但不知道是利亚姆的影响、还是那颗红巨星出了什么异样,我隐约感觉他的头发、似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红晕。
“……你是我。”
短暂的怔了半秒钟后,我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是我缺失、或者说被封存在意识深处的记忆,对吧?”
男人仰头看着我,脸上像那些灾后的幸存者一样、麻木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你应该问,‘你从哪儿来’?”
“你认识肖海吗?”
“你应该问,‘你从哪儿来’?”
“我认识肖海吗?”
“你应该问……”
“你认识庄湘吗?”
“你……”
“她认识我们吗?或者说……她认识你吗?”
“你……”
“秦玉林、王强、陈禹含、穆罕默德·阿尔-法耶兹、安娜·科尔涅娃、格雷塔·葛吉尔、利亚姆·沃尔什——这些名字你熟悉吗?”
“……”
男人忽然沉默下来,没有再固执的纠正问题,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他脚下那颗红巨星、却像呼吸似的忽明忽暗起来。
明暗的变化不算剧烈,但应该是某种隐晦的征兆。
我想起之前那个模糊的猜测,随即从利亚姆开始、倒序把那些人的名字说了一遍。
之所以选择倒序,是我觉得“利亚姆·沃尔什”会有发现的概率更大。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利亚姆”似乎并没触动到什么,反倒是穆罕默德的名字,让那颗红巨星明暗变化的频率有所改变。
“穆罕默德没骗我?”
我稍稍的怔了一下,因为眼下的种种迹象,都说明联合政府在有意隐瞒一些事情,那么穆罕默德作为“代表”,应该也会沿袭这种优良传统……不对。
想到这我忽然反应过来,或许穆罕默德说了真话,但不代表他没撒谎,用“不完整的真话”来代替“谎言”,这种套路我也用过很多次了。
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我因为联合政府的隐瞒、就先入为主的认为穆罕默德也会隐瞒。
但穆罕默德只是“个体”,而联合政府是众多个体结合起来的“集体”——“个体”可以代表“集体”,却不代表“个体”就是“集体”。
所以想要彻底搞清楚来龙去脉,就不能只靠我的主观推测,还要想办法确认穆罕默德对我的态度中、有多少真诚和多少公事公办……
“你不该问的。”
红巨星上的男人忽然开口,紧接着他的脸上……哦不,那道水面涟漪似的波纹,只是从他的面部开始扩散,然后在几秒钟内、迅速扰乱了我的整个视界!
“你该走了。”
缥缈的声音、仿佛从这片宇宙的深处传来。
接着那颗红巨星开始爆发,耀眼的白光迅速冲散所有的涟漪,又或是那些涟漪仍在、只是在我的眼中已不可见。
再下一秒,耀眼的白光倏然熄灭,同时我就听到耳边有人急切的喊着什么,不过我还没听清是什么内容,就迷迷糊糊的陷入昏厥。
不同于脱离梦境或是平时的昏迷,这次我还稍微有一点模糊的意识,但也仅仅只是有意识、知道自己还醒着,却无法进行任何思考,睁眼活动之类的就更别提了。
这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一度让我对时间失去了感知,我以为自己一直这样持续了几十年,直到醒来之后才知道,其实我只昏迷了不到三个小时。
我醒来的地方,是一间帐篷里的简易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白布似的薄毯,可还是热得我满身大汗。
炽热的阳光透过篷布之后,仿佛又增添了几分热量,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令人压抑的复杂味道,单是我能分辨出的,就有消毒水、药品、血腥味和焦糊味。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模糊的猜测一闪而过,我扶着床沿慢慢坐起来,透过帐篷门帘处的缝隙,果然看到了外面那片熟悉的废墟。
我又回到了迈阿密的灾民安置点,而且是医疗区的六号帐篷——帐篷外面有只半人高的蓝色铁桶,我之前路过的时候差点踢到。
巨大的疑惑感让我又开始恍惚。
我不知道自己是被“割喉”之后送了回来;还是那次“割喉”根本就是一场梦、其实我只是刚刚被搜救队带回来。
不过这种恍惚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摸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纱布,甚至还有非常明显的、血液凝固后的酥硬手感。
“还以为陈禹含是真狠,原来只是装狠……难道是工具不行?”
我心情复杂的苦笑起来,只当是陈禹含划开的深度不够,可是在我下意识按压咽喉、想检查伤口情况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不疼。
裹紧的纱布让我的太阳穴有点发胀,再用力按压就更胀了,可是不管我怎么用力,被“割喉”的地方都没有丝毫痛感。
除此之外,我的双腿也恢复了知觉,不仅能感觉到它们、就连陈禹含坐断的膝盖也可以自如活动,就好像……从来都没受过伤一样。
“醒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我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陈禹含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个金发女郎的模样,但已经换成了游客的打扮,沙滩裤、短背心加花衬衫,不过所有衣服都脏兮兮的,应该只是因为这里太热了而已。
在我打量陈禹含的时候,她已经自顾自的走过来、把一个袋子扔到床上:“给你准备的衣服,你原来那套在救护车上被剪了。”
陈禹含说完就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坐到了旁边的一张空床上,在远处还有六七张简易床,不过上面的人都贴着电极片、插着呼吸机,一副随时可能咽气的孱弱模样。
“这不对。”
我看着陈禹含的背影、又或是看着远处那些伤员:“我感觉自己像没受伤一样,不该和这些重伤员在一……不对!我根本就不该在这!”
“我知道。”陈禹含背对着我叹了口气:“先穿衣服吧。”
无奈我只能先穿衣服,是一套脏兮兮的、蓝色的花衬衫和沙滩裤。
而在我穿好之后,陈禹含可能听见没声音了,不等我招呼就猛地转过身来:“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我们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