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您看着挺年轻的。今年多大了?”关早立问。
方芳笑了笑,说:“我么,肯定比你们两个岁数都大的。我是八零后的尾巴。今年…三十七。”后面半句大概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便说的声音很轻。
“是吗?”关早立惊讶道,“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我们两个差不多大呢。”
方芳低声笑笑,脸上更不好意思:“早立,你说笑呢。我可是奔四的人,哪能和二十多岁的人比。”
关早立一抿嘴唇,认真地说:“我今年也三十一了,也是奔四的人了。在这儿唯一一个二十多的,恐怕就司葭了。”
两人目光看向我。
我尴尬地笑笑,打了个圆场:“我哪能和你们比。跟你们比起来,我还一事无成呢。尤其是师姐,才大我两岁已经是公司的商务代表了。”
方芳瞟了我一眼说:“瞧瞧,司葭是真佩服你。我可从来没见过她跟谁面前这么低姿态的,也就跟你这个师姐面前罢了。”
关早立笑了笑,揉了揉我放在桌上的胳膊,说:“这次出差,司葭也去。这回司葭应该是有机会转正了。我听说,她还在三个月的试用期吧。”
方芳脸色一僵,这谈话就像是划船似的,你一桨我一桨,一步步靠近目的地,可真见到了岸边,又想着在水里再划一会儿。
人啊,就这么奇怪。
我看方芳此刻就是这种心情,她几次张嘴想提新项目的事,但终究是让关早立抢先了,而且明确地说了“这项目里,有我”,这无异于让接下去的谈话难以进行。
我尴尬不已,只一门心思想把方芳往前推,便道:“早立,我应该只是凑数的吧。方经理她经验丰富,她可能更适合做新业务……”
方芳唇角抽搐了一下,掐断了我的话:“申总那是看好你。不过,要是有机会公开竞聘,我倒愿意试一试应聘这个商贸部经理。”
关早立脸上滑过一丝惊诧之色。像是没料到方芳会这么直接。
我转头看着关早立,关早立眼神快速地瞟过我身旁,说:“司葭,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你一起吗?”
方芳目光有些冷,眼睁睁看着我们俩站起身,她知道这个包厢就三个人用餐,要是我们俩同时离开了,那她就得留下。
我暗自佩服关早立对时机的把控。在这时候,找借口让气氛松一松,好过一张弓弦绷得太紧,搞得剑拔弩张似的。
进了洗手间,关早立微微蹙起眉头,问我:“司葭,方芳不知道商贸部经理已经内定了吗?”
我对她看了看,没接茬。
她已是明白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她是你上司,你不敢得罪她是不是?”
我轻微地点点头,道:“刚开完会,她就问我话了。我只是在会议室里端茶倒水的,不敢乱传话。我只是没想到,她对这个职位这么看重。”
我对着关早立摊了摊手,道:“都怪我,现在像是弄巧成拙了。”
关早立又蹙了蹙眉,但柔声细语地安慰我道:“这不怪你。人的想法又不是你能左右的。一会儿,你别多说,交给我来办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用信赖又感激的目光看了看关早立。
当时,我还不知道关早立为什么对我关照有加,我只当是她看在我们是校友的份上,以为感情牌很值钱。
事后才知道,在这个社会上,我可能才是最单纯的那种人。偶尔耍一耍心机,更像是笑话。
因为真正善用心机的人,向来看起来很诚恳。
诚恳到所有人都对她毫不设防。
回到包厢里,方芳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倒是对着一道菜跟我介绍:“这道菜是申总最爱吃的。金沙羊排。”
我看了看菜品,心想,这不就是碳烤羊排吗?
方芳笑着解释道:“金沙是粤菜的做法,用咸蛋黄炒的。他喜欢这种做法,还有避风塘炒蟹也是他爱吃的。”
“哦?这里有什么说法么?”关早立笑着问。
方芳妩媚的笑了笑:“申总以前开过饭店。最早开的就是粤菜馆。后来出了点事,才把店给关了。”
我和关早立面面相觑,方芳颇有几分得意,仿佛因为她掌握了申总的秘密,所以她才是申总的心腹之人。
“这些事,一般人不知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也不是值得拿出来说的好事。”方芳感叹道,“申总不想别人知道的。”
方芳仿佛沉浸在某种回忆里,脸上浮现出女人的温柔妩媚,和平日里凶巴巴的她,大相径庭。
我有些不厚道地想,如果你和申总的关系,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又为何不自己找申总说,想当这个商贸部经理,而要辗转通过我和关早立来传递这份意思呢?
“哦……”关早立无意识地回应了一声,笑着说,“既然你说是申总爱吃的,那我和司葭要尝一尝了,以后要在申总领导下共事,我们最好要知道领导的喜好。”
“是吧,司葭?”关早立笑着看了看我。
“确实。”方芳殷勤地用公筷夹了羊排给我和关早立,又说,“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打听的喜好,问我就好了。公司上下,谁生日是哪一天,喜欢什么,我都门儿清。”
“好啊。那就谢谢方芳姐了。”关早立端起橙汁说,“那我就以饮料代酒先敬敬您了。”
两人站起身碰杯,我也端起橙汁,这时候关早立又接回刚才说的话,道:“方芳姐,您对我们好,我心里明白,司葭也明白。假如申总心意动摇,或是公开招聘商贸部经理,我们一定推荐您。”
这话说得又十分体面周到,也表示方芳说的意思,她已经明了了,会找机会传递出去。
我看看关早立,她笑着转头看看我,说:“司葭,趁这次出差的时候,我们找申总说说。我说话可能不一定管用,但司葭的话,申总可不敢不听呢。这孩子的学习关还在司葭手里把着呢,你说是吧?”
这话引来方芳的笑声,说:“倒也是。还是早立看问题透彻。”
于是,方芳又碰了碰我的玻璃杯,敬我说:“那你拜托你了,司葭。以后我真的去了新部门,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这个老部下。你想想,是想跟着张经理干呢?还是跟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
方芳又对我挤了挤眼睛,轻声道:“张晨辉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家伙坏起来,可是连同事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