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愤的望向了皇贵妃。
若不是当初云海给他的助力太多，他此刻真恨不得直接把云婉诛杀了！
然而他没诛杀，那圆脸少女却似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揪着了云婉的衣领，怒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引来京都？你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们来京都，还打了什么冠冕堂皇的选秀名号？”
她们这些人，都是从北辰各个郡县层层选拔才过来的。原本以为是要进宫里头当娘娘的，是光宗耀祖，祖坟冒青烟的事情，可谁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而更可恨的是，她竟然还像是玩儿傻子似的，把她们骗的团团转？
云婉本就快要力竭了，这会儿被她扣住肩膀头，摇晃的更是险些散架。
她愤愤的，眼睛却几乎聚焦不了的冲着圆脸少女道：“那怨我吗？”
“那怨你们的父母！怨你们当地的父母官！怨带你们过来的礼部官员！”
“我只是向外传出了几幅画像，我只是给下去各郡县的礼部官员说皇帝喜欢那种长相的，其他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圆脸少女听的愕然。
陆瑾瑜却是听不下去的冷笑了声：“你是没光明正大，直直白白的去说。可你所做难道不是在诱导着他们这么做吗？”
“云婉！你给北辰帝吃了什么？北辰帝自宠爱你后，性子为何会变得越发狂傲多疑？他为何会一心想要求仙问道，长生不老？他又为何会偏爱女色，觉得处子之身会助他修仙？这些都不都是你天天在他耳边说的吗？不都是你怂恿着他，一步步变得越发荒唐的吗？”
“抢人妻，哄人女——他生前做的混账事儿哪桩不是受你蛊惑？”
“那是他活该！”云婉拒不认错。
不仅不认错，还猖狂的笑着反驳道：“不是他有那心思，我怎么可能会怂恿的动？”
“陆瑾瑜，你也少来这里斥责我！”
“本宫确实不是个东西，但那北辰帝便是个好的了吗？”
“他甜言蜜语哄骗了我，让我放下了所有，想着和他共度一生。可他呢？转头就是左拥右抱的！”
“他有他的白月光，有他的青梅竹马，有他的朱砂痣，有他的心头挚爱，我呢？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这人最恨欺骗，也最讨厌被人利用！”
“同样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女子便要被你们作为筹码来送来送去？凭什么我们就要事事以你们为先？被迫大度，被迫贤惠，被迫接受男人的三心二意，荒唐无度！我不服气！”
“南淳峰说爱我，他的爱就是把我送到北辰皇宫，让我用美貌来笼络北辰帝，颠覆北辰江山——”
“北辰帝说爱我，就是让我亲眼目睹他和旁人打情骂俏，亲密无间，而我，却连拈酸吃醋的权利都没有！”
“既然你们男人的爱这么泛滥，既然你们觉得爱就得是对你们有所助益，那我装贤惠，装温柔，帮着北辰帝找女人，帮着他处理那些人，又有何不妥？”
皇贵妃接连几句质问，把陆瑾瑜说的哑口无言的。
陆瑾瑜唇瓣微微翕动两下，竟是一时不知该反驳她这个说辞！
甚至——他隐隐觉得云婉说的好像也没错。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清婼。
此时此刻，他仿佛明白了，她为何会支持他造反，却又态度坚决的表示，她绝对不会入宫——
是因为怕他会变，怕他终将会变得和北辰帝一样？
是怕她自己会变，变得和云婉一样吗？
爱情不容玷污，但若是掺杂上太多的国仇家恨，掺杂上太多的利益纠葛，似乎，那便也不算是爱情了——
沈清婼此时却突然笑出了声。
“不愧是曾经让人交口称赞的皇贵妃！不愧是让南浔王爷俯首称臣的云婉公主！云婉，你确实挺会抓人心理的。”
“可你觉得，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北辰帝头上，把所有一切都推到礼部官员，地方官员，甚至那些受害者的父母头上，所有的一切便都真是他们的错了吗？”
“你觉得你说出你所谓的真爱论，便能让这些女孩子同情你，怜悯你，进而放过你了吗？”
云婉冷笑，恶狠狠的冷笑。
她望着沈清婼的目光也仿若要吃人似的。
沈清婼仿若没看到似的，缓步走到了她的跟前。目光淡淡，说出口的话也是淡淡的：“是——你说的有些话是没错。”
“天下没有那个女子会愿意看到深爱的人宠幸别人而无动于衷，也没有几个女子被自己深爱的男子利用还能依旧天真善良？”
“可云婉——这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吗？”
“这是你杀人炼蛊，妄图用蛊虫控制整个北辰的理由吗？”
“不是。”
“云婉，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二十年前，南淳峰确实是把你送了过来——可你若态度坚决的拒绝，你不是没有其他路可走的——”
“你不是我，你又如何知道我当初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云婉又情绪激动了起来。
她瞪着沈清婼，怒声怒气道：“我得报恩，我我总得报答了南淳峰那一桩救命之恩的！我不答应，那我说不定当时就已经死在南浔的铁骑之下，我说不定早就被扔进沼泽池里当了小白的养料！”
“沈清婼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来高高在上的评判我的过往？”
沈清婼：“……”
她眉眼依旧淡然，甚至还轻点了点头，淡声道：“我确实不懂。”
“但我知道，报恩的法子有很多，没必要非要用自己的幸福去做代价，我也知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或许艰难，但总该试试其他法子。”
“什么办法都没试的答应了用自己的一生幸福去报恩，就该想到你余生便也不会再幸福了——”
“云婉，说到底，是你太贪心了，尤其是你埋葬了你的良知，去换北辰帝的宠爱——”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的……”云婉还是这句话。
沈清婼还想要再说。
陆瑾瑜一把拉住了沈清婼，看着云婉，颇有些气恼的道：“是，她不懂，我也不懂！全世界就只有你最可怜，你最无奈！”
“可你报你的恩，你争你的宠，你害其他人做什么？”
“大家都生活在一片天空下。你可怜，旁人便都不可怜了吗？”
“被你放火烧险些一尸两命的珍妃不可怜吗？”
“被你追杀，尚在襁褓中便颠沛流离，只能隐姓埋名做他人之子的人便不可怜了吗？”
“被你一只噬情蛊毁掉原本的幸福生活，失去母亲，背负满身脏污活着的人便不可怜了吗？”
“被你悄悄迷晕，送到北辰帝榻上，清白尽毁，一条缟素了结性命的人便不可怜了吗？”
“被人欺骗到此，认仇人当恩人的这些人便都不可怜了吗？”
“被你无端操控，成为行尸走肉的那些人便都不可怜了吗？”
“云婉，这些人何曾有伤害过你？若是都像你一样，因为一己的痛苦，一人的得失便要害那么多人，那我们这些人最该先消灭掉的就是你！”
他本来情绪就容易波动。
这会儿见云婉竟然还不断的狡辩，不断的往旁人身上泼脏水，再也忍耐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因为说的太快，太急，陆瑾瑜说完身子都还在微微的颤抖。
他攥着沈清婼的手也止不住的用力，再用力……
他红着眼睛，紧紧抿着唇瓣，剧烈发颤的模样，似是隐忍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