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高正要回京城,却接到电话,湾市万台区出现了重大事故,导致十三人死亡,三十多人受伤。
本来,周志高是发改委负责人,这样的事件与他没有关系才对,也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内,应该由公安部门去处理。
可是当这十三个死者里,有五个是区发改委的同志,那就与他有关系了。
默默退掉了机票,周志高必须第一时间赶到万台区,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八个民众和五个区发改委同志失去生命。
他必须将来龙去脉弄清楚才行,其实在前往湾市万台区的车上,周志高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民众会和发改委同志发生冲突,肯定是关于地区建设问题。
但到底是谁对谁错,他必须调查清楚才行,不能直接断定是区发改委同志有问题,也不能说人民群众犯了错。
“杨静,你通知一下纪委的林昊同志,让他赶去湾市,我会在那里和他碰头。”周志高下达了命令。
“他来查区发改委问题,我去找民众们了解情况。”
“出了这么大的事,湾市那边竟然藏着掖着,要不是民众举报到我这里,怕是还要继续被他们隐瞒下去。”
“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结果他们却没有给组织上任何反馈,怕担责就别吃这碗饭,哼!”
十三条人命没了,周志高极为生气,在他看来每一个龙国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不管他们身居何职,做的是什么工作,都是在默默的给龙国发展做贡献,只是有的人贡献大一些,有的人贡献小一些。
而现在,当地政府却因为怕承担责任,从而隐瞒了事实。
他不是组织部工作,无法对当地干部做什么,但他可以让京城的组织部负责人好好查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对待那些不把老百姓生命当回事的混蛋,最好是清出队伍!
从梅市到湾市并不是太远,走高速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这时候去坐飞机反而耽误时间。
杨静说道,“周书记,我们这样直接去调查,会不会引起当地的不满,甚至可能会遇到麻烦。”
“他们既然要藏着掖着,最好是让组织上的人来调查,发改委并不是查案的。”
车子碾过高速路接缝处的颠簸,像是周志高此刻起伏的心绪。
车窗外的田野被暮色染成灰蓝色,他指尖无意识敲击着膝盖,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 刚收到的湾市公安局内部通讯记录截图,十三名死者的初步尸检报告赫然在目。
五个区发改委干部的死亡原因标注为 “钝器击打致颅脑损伤”,而八名民众的卷宗里,“挤压窒息” 与 “锐器伤” 的字眼刺得他眼眶发涩。
“杨静,”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车厢里显得有些沉闷,“把区发改委这半年的项目批文调出来,重点查万台区的旧改工程。”
手指划过屏幕上死者名单,当看到 “王建军” 三个字时,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去年发改委系统培训时,那个总爱拿着搪瓷杯坐在第一排记笔记的年轻人,汇报工作时眼睛里还闪着光。
车子驶入湾市地界时,导航提示前方五公里拥堵。
杨静降下车窗,潮湿的空气混着柴油味灌了进来,远处红蓝交替的警灯在雾霭中明明灭灭。
“周书记,像是有交警设卡。” 她话音未落,一辆喷涂着 “湾市特警” 的越野车斜停在应急车道,两名戴钢盔的警员打着手势示意停车。
“请出示证件。” 为首的警官敲了敲车窗,目光在周志高脸上停留两秒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周志高注意到他肩章下若隐若现的通讯器正在发出微弱电流声,递出证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三下 —— 这是他和纪委林昊约定的暗号,表示已进入对方监控范围。
“周主任?” 警官的语气骤然客气,却没立刻还回证件,“万台区现在实行交通管制,您看是否需要我们……”
“不必了。” 周志高打断他,视线越过警员肩膀,看见不远处绿化带里停着辆挂着省府牌照的帕萨特,“我自己进去。”
证件归还的瞬间,他瞥见警员袖口沾着的暗红色痕迹。
车子重新启动时,杨静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他们刚才在查我们的行车轨迹。”
周志高没说话,从公文包里摸出支烟,却在点火时发现打火机没油了。
这是他戒烟第三年,只有极度烦躁时才会摸出烟盒,此刻尼古丁的渴望像藤蔓般缠绕着神经。
万台区政府大楼前的广场空无一人,只有门岗的摄像头在缓慢转动。
周志高让司机把车停在街角,踩着积水走向侧门时,听见传达室里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上面刚打电话,说省纪委的人快到了,让咱们把三楼档案室的门看好……”
“王主任不是说没事吗?那几个刁民本来就该……”
他猛地推开铁门,两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吓得跳了起来。
其中一个脸上有道新鲜的抓痕,看见周志高胸前的发改委徽章,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三楼档案室钥匙。” 周志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抓痕保安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在接触到对方眼神时,乖乖把钥匙串递了过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周志高数着台阶走到三楼,刚把钥匙插进锁孔,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主任!”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我是万台区发改委副主任李建国,您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通知你,好让你们把证据转移干净?” 周志高没回头,钥匙在锁孔里发出 “咔哒” 轻响。
李建国的呼吸瞬间停滞,借着走廊尽头的微光,周志高看见他额角渗出的汗珠正顺着法令纹往下淌。
档案室里落满灰尘,铁皮柜上的封条还崭新着,只是右下角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三天前的事故报告,拿出来。” 周志高背对着他,目光扫过柜门上的标签。
李建国磨蹭着走到编号 “w-07” 的柜子前,手指在锁孔上抖了半天,突然转身说:“周主任,这里面可能有误会,王主任他……”
“王建军已经死了。” 周志高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你是想和他一起被误会吗?”
铁皮柜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涌了出来。
本该存放事故报告的格子里,整齐码放着十几个蓝色油桶,桶身上印着 “特种工程机械液压油” 的字样。
周志高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桶口残留的油渍,放在鼻尖闻了闻 —— 这不是普通液压油,而是含有甲苯成分的工业用稀释剂,吸入过量会导致中枢神经麻痹。
“李副主任,” 他站起身时,李建国已经瘫坐在地上,“区发改委的仓库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数十双皮靴撞击地面的声响。
周志高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林昊的短信:“已控制万台区公安分局局长,正在调取事故现场监控。”
突然,整栋楼的灯光全部熄灭。
黑暗中,李建国的惨叫声格外刺耳,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周志高摸出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地面时,看见一滩新鲜的血迹正顺着台阶往下流淌。
他按下林昊的号码,听筒里却只有忙音。
走廊尽头的防火门被猛地撞开,几道黑影举着钢管冲了过来,为首的人脸上缠着纱布,露出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
“周志高,别怪我们!”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他们逼我们的!旧改项目占了我们的地,不给补偿还要抓人……”
钢管带着风声砸向他肩膀,周志高侧身躲过,手肘重重撞在对方肋下。
黑暗中混战爆发,他能听见杨静的尖叫和骨头碰撞的闷响,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住,温热的液体顺着衣领往下淌。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周志高靠在墙角,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影。
李建国蜷缩在油桶旁边,手里紧紧攥着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隐约能看见 “补偿款挪用” 的字样。林昊带着纪委的人冲进来时,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周志高染血的衬衫,他却指着那些蓝色油桶,声音因失血而有些发颤:“查这些油的来源,还有……”
他顿了顿,捡起地上半截带血的工牌,“查王建军生前负责的项目。”
救护车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时,周志高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身边经过。
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只有一只手垂在外面,手腕上戴着块老式上海牌手表 —— 和王建军培训时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杨静拿着急救箱蹲在他面前,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眼睛发酸,忽然想起刚才混战中,那个缠纱布的男人倒下前喊的最后一句话:“他们说发改委的人都该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京城打来的加密电话。
周志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深吸了口气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京城领导沉稳的声音:“志高,湾市的事组织上已经知道了,你记住,无论查到什么程度,都要给十三位死者一个交代,给龙国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他望着远处万台区模糊的轮廓,那里的旧改楼盘在夜色中像沉默的怪兽。
三天前的那场冲突,究竟是民众反抗强拆,还是发改委干部监守自盗引发的灭口?
那些蓝色油桶和稀释剂,又和事故中的 “挤压窒息” 有什么关联?
伤口的疼痛逐渐清晰起来,但比身体更痛的是心里的疑团,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而他知道,这场调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