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一顿晚餐莫名使人感到紧张。
顾南枝解开围裙,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头,便拎起汤勺为他盛上一碗:“哥哥,党参炖乌鸡,疏肝和胃。”
冲他温婉一笑,嘴角叮嘱道:“这汤炖了三个小时,对身体好,你常熬夜,要多喝点。”
非常刻意的讨好,似乎尽量在活跃气氛。
可对面那个男人仿佛对她这种谄媚般的讨好很是烦厌,眉头微微一蹙,拒绝她准备递过来的乌鸡汤:“我自己来就好。”
她面色一僵,羞窘的情绪流淌在眉眼间,愣了愣,默默把汤放回自己面前。
一时间,巨大的尴尬笼罩在彼此间。
顾南枝有些受不了,主动夹起一道菜放进他饭碗里,放低姿态说: “哥哥你爱吃鱼,试试这道清蒸鲈鱼片,是我刚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
男人怔了片刻,把那片鱼肉撂到碗口边,不吃反问 :“你什么时候约那个姓祁的把离婚手续办好?”
言语十分平静,像只道是寻常事。
他在乎这个?
顾南枝认真想了下,决定如实说:“具体时间还没定,砚川说这事不急,等我伤口完全恢复才到民政局去。”
傅既琛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厌恶,更别说从顾南枝嘴里飘出来了。
他眉头不禁皱起,故意说一些让人下不了台的话:“所以……你出院都快一个月了,身体的那点伤还没好?”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找茬,但他没法控制自己,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的配偶栏登记着那个姓祁的名字,他就十分地介怀,就算是假结婚,他也受不了。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边微微掀开,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可是这个笑不达眼底,反有些讥讽与恼怒。
顾南枝不知道他这句是什么意思,不由心头一紧,谨小慎微答道:“已经好了,不过天气潮湿,又或者下雨时,伤口会痒,医生说是疤痕增生,我跑了几趟医院,就……就把离婚那件事给忘了。”
从受伤躺进IcU,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再不久,京海就要正式迈进冬季。
照理来说,她身体上的伤早就康复了,如今哥哥这么问,是在暗讽她矫情吗?
以前的偏爱真的消失了吗?她鼻子酸涩,胸口郁郁生闷。
对面那个男人听完沉默须臾,只感觉心脏像被什么给拿捏住了,倏然揪起,面色始终保持淡漠,问:“怎么没听人提过?”
自从她出院后,傅既琛刻意屏蔽她的信息,以为伤口已经完全康复了,没想到……
顾南枝唯恐他迁怒无辜的人,急忙解释道:“是我不让张嫂他们说的……”她停了停,接着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医生说伤疤小,只要按时用药,几个月的疗程就会好。”
而她的解析并没有让气氛缓和,反而令周围空气瞬间陷入冰点。
是怎么了?她刚才又说错了吗?
幸亏这个时候傅既琛的手机响起,顾南枝如获大赦,暗暗松了口气。
似乎在谈些工作上的内容,一分钟不到就挂断。
男人站起身,修长的脚步正凛然走到客厅,把撂在沙发上的一件黑色西装重新穿上。
顾南枝紧接着跟上去:“哥哥……你现在是要出去吗?”还未等傅既琛回复,她又迫切地来上第二句:“什么时候回来?”
傅既琛俯瞰着她,下巴线条凌厉如刀削:“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刹那间,她只觉得周身轻麻麻,‘犯贱’两个字被人从头到脚钉了上去,脸颊两侧火辣辣地发烫。
有必要这样说吗?她还在愣怔,晃神间男人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走到玄关处,淡淡撂下一句:“打个电话给那个姓祁的,这星期就把离婚手续给我办好。”
口吻强势,容不得任何人抗拒的模样。
当那阵关门的刺耳声划破天际之时,顾南枝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真的恨不得追上去忤逆他:“你再不理我,再这么任性跟我冷战下去,我就不跟那个姓祁的离婚。”
看我气不气死你!
一秒过后,理智占据大脑,她又垂头丧气地回到餐桌上,把还未喝完的半碗乌鸡汤迅速灌进肚子里,便开始静静收拾餐桌。
在厨房洗了碗出来才八点多,她见有些无聊,便开了客厅的一部液晶电视,随意找了部文艺片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竟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都快十点半了。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顾南枝好看的黛眉不禁皱起,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拨打男人的电话。
如往常一样,傅既琛惯性不接听。
顾南枝便有些沮丧,咬了咬唇,赌气似的转手拨通张嫂的电话号码。
我今晚就要赖在这里不走,我看你能怎样!!!
保姆从家里送来换洗衣物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等到顾南枝从沐浴间出来,都凌晨时分了。
而那个男人却仍未归来,她拿起手机正要拨打他的电话,可转念一想,最后结果还不都一个样,恹恹地又把手机给放下。
是不是她不走,他就真的整晚不回来?就这么讨厌见到她吗?
猜疑内耗人的情绪,顾南枝感觉满身的疲惫,途经书房门口,她驻足停下。
室内开着空气净化器,可顾南枝仍闻到似有若无的烟草味,他曾说过压力大时会忍不住想要抽烟,此时,烟灰缸里零星散落的七八个烟蒂刺痛着顾南枝的两眼。
她心一横,拎起手机朝那拍了张照片,转手就用微信发送给傅既琛,并配上一行文字:“吸烟对身体有害!”
过了十几分钟,见他不回复,她又发送第二条信息:“我等你回来。”琢磨一会,接着第三条:“如果你今晚不回来,我以后都赖在这里,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信息发送过去不到一秒,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开锁声,她心下一喜,放下手机,急忙就往玄关口冲去。
此时外面灯光如昼,把男人矫健的外形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正微弯着腰去换鞋。
听到她跑出来的脚步声,男人背脊僵住,倏然起身回眸,英俊的五官微微一沉:“你怎么还不走?”
这语气已经不是嫌弃了,而是厌恶。
顾南枝听去心间宛如开裂,深吸一口气,挽尊道:“你没看手机吗?我说过会等你回来,你怎么这么晚?又不接电话,又不回信息,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谁还没个脾气呢?
这挑衅的表情,反倒是他不对了?傅既琛薄唇不觉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