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电梯直通五楼,开门便看到胡医生。
大概许久不见的缘故,顾南枝的第一反应是愣了愣,都不记得要打招呼,倒是胡医生笑容不减,依旧是记忆中和蔼又儒雅的模样,婉转向她解释道:“我是傅董事长的主治医生。”
“哦……”顾南枝萌萌地说:“胡医生,您辛苦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几人便辗转去到了重症监护室。
顾南枝隔着一层厚实的玻璃拧眉看向里面躺着的人,语带迟缓地问:“胡医生,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傅伯伯吗?”
她知道不可以,不一会,果然听到胡医生略微一沉吟地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他瞥了一眼顾南枝平坦的肚腹,考虑再三道:“既琛说你怀孕了,为了自身与胎儿的健康着想,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你也知道,怀孕期间免疫力会降低,倘若交叉感染,这个后果我没法承担。”
她静静倾听着,在听到那句‘既琛说你怀孕了……’心里忽地一痛,面容闪过一丝窘迫,仓促间转移话题:“胡医生,傅伯伯大概什么时候醒?”
胡医生哀叹一口气:“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了。”
停了停,又凝重地道:“傅董事长基础病多,底子本来就差,就算万幸醒过来,也会落得个终身瘫痪的结果。”
“什么?瘫痪?”顾南枝倏地一惊。
常年浸泡在医院里见惯了生离死别,胡医生对家属们的反应已经做到完全免疫。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那……哥哥他……”她口语踟蹰,神色忧伤地问:“他知道吗?”
“嗯。”胡医生平静点点头:“入院当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封锁消息,谢绝所有人过来探病。”
顾南枝闻言一怔,心里的苦水越积越多:“他……每天都会过来吗?”
“怎么可能?”胡医生笑了笑:“南枝,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那……他是……”
“没错,只有入院第一天来过,签完病危通知当晚就离开了,就连住院手续都是他的秘书去办理,南枝,他已经做得够良心的了。”
“嗯~”顾南枝静了片刻,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须臾转身说道:“胡医生,您去忙吧!不用管我。”
胡医生闻言非但不走,反而极具目的性地延展话题:“听说你嫁人了,都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顾南枝知道他要问什么,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颔首说了句:“谢谢。”然后弯起唇角,一脸装傻地道:“一孕傻三年,你看我,过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记得要给您送喜糖了,等下我让人亲自送到您府上,希望您能够收纳,别介意。”
她明明是在笑的,可眼睛比哭着还要难看。
胡医生不禁叹出一口气:“南枝,你小时候每次打针都会哭好久,我实在没想到你长大后,个性居然会变得这么要强。”
无奈摇摇头,又问:“前两个星期,我在网上看到报道,说既琛即将要跟陆序庭的女儿联姻,这事是真的吗?”
顾南枝心口在滴血:“胡医生,这是他的事,你又何必问我?”
“那……这事是真的?”胡医生一脸惋惜道:“我还以为你会跟既琛修成正果,没想到……却是各自成家。”
顾南枝笑容里藏有几分苦涩,心口不一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现在已经全面接管名仑,需要拉拢一帮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胡医生极度不认同:“南枝,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妄自菲薄了,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呢?你有主动问过他吗?”眉头紧锁,一脸可惜道:“不过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既然你们都选择各自成家,那就各安天命吧!”
“只是南枝……我希望你永远谨记一点,无论你日后走到哪里,请你记住你是傅老太太抚养成人的,凡事不要与你哥闹得太僵,就算这辈子无缘做成夫妻,那也是实打实的兄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谁都能够拥有,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珍惜。”
浓密纤长的睫毛遮盖住她眼眸里黯然的情绪,顾南枝静静倾听完,露出一个明媚安心的笑:“胡医生,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他永远是我的家人,这个不会变。”
“嗯,你明白就好。”得到她的保证,胡医生抬手瞟了眼腕表:“我还有个病人在b栋楼等着,就不陪你了,你也不要站太久,孕妇不宜多站,会影响到胎盘的健康。”
“好,我知道。”她还是笑,礼貌且客套:“过一会就走。”
等胡医生转身离开后,她强行伪装的面具再也坚持不下,温婉的笑容刹那僵在脸上,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目光虚空且无焦点,就这么隔着一扇玻璃,愣怔看向白色床单上被医疗仪器插满全身的人。
也不知站了有多久,期间,包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不停,吱吱吱在响,她听到,却也懒得去接去看,就这么木然站定,脑海里一帧帧画面飞速掠过,全都有关于他。
她第一次去到傅宅,她第一次遇见他,他们在那栋房子里相知相爱,他吻住了她,她说日后要嫁给他……
然后,他去了美国,她又去了德国。
如今那栋老宅闲置已久,杨奶奶走了,张嫂又回去小镇生活,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复当年了。
再过两个月,他就会迎娶陆之柔,他或许会带着陆之柔回去那栋老宅生活,还会带着她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会吗?
“电话不想接,可以调成飞行模式。”
寂静中,一阵低沉而熟稔的声音倏地传入顾南枝的耳膜,她一惊,猛然转身回头,便见傅既琛一身西装领带,双手抱臂倚在一面墙上,好整以暇打量着她。
这种毫无征兆的碰面,令顾南枝瞬间乱了阵脚,她心里彷徨犹如万马奔腾。
为了掩饰刹那的慌乱,她赶紧把手伸进包包里找手机。
闪烁的屏幕亮起祁砚川三个字,她低头瞧见心里一抖,下意识回眸看向后面男人,莫名生出一种‘捉奸在床’的犯罪感。
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居然想也不想,非常白痴地摁下拒绝键。
由于两人相隔并不算远,一米都不到,所以在她掏出手机的一刹,傅既琛在同一时刻也看见了那个名字。
他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眉目舒展又英俊,淡淡开口调侃道:“怎么不听?这人是……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