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是皇后昨儿个傍晚送过来的,今个一大早就杵在门前,若不是兰心守着,怕是要进来隔着屏风喊她了。
睡在小榻守夜的云舒都被吵醒了,一起来就瞧见姑娘用被子蒙着头,不愿面对现实。
云舒也没喊人起来,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出去,
和孙嬷嬷真是撞了个对面。
对方就站在正门口,一边的兰心无措的看着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别说柳拂音了,便是云舒这个做婢女都很少起这么早,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孙嬷嬷,时候还早,您这是做什么?”
天都还没大亮,躲在云层的太阳只露了个边,衬得云层边缘都透着浅金色光芒。
孙嬷嬷看着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公事公办的开口:“皇后娘娘让奴婢来教柳良娣规矩,不过依奴婢看来,该学规矩的不止柳良娣。”
“主子便也罢了,你一个做奴婢的,到点了不服侍主子起来,一大早的还懒洋洋的!真是没一点规矩!就该送到掖庭学学怎么伺候人才是!”
孙嬷嬷一板一眼的呵斥,云舒有些气不过,他们确实没规矩,一主一仆都是野蛮生长,哪里有人教规矩,可毕竟是皇后的人,她怕说多了给姑娘惹事,到底是忍了下来。
只是进屋喊柳拂音那是不行的,姑娘还要养身子,哪里顶得住起这么早!
想到这,云舒便软起了态度解释:“嬷嬷,我家主子刚小产没多久,小月子都还未坐完,不如学规矩的事先缓缓,待我家主子坐完了小月子再学?”
“教规矩是皇后娘娘的安排,且就学个礼数难不成还能累到,你一个奴婢在这推三阻四的难不成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孙嬷嬷才不管她说什么,她可是贴身伺候皇后的嬷嬷,便是凤栖宫里的奴婢内侍都要捧着她,如今来东宫一个良娣宫里,自是傲的。
何况,她可是拿着皇后娘娘的旨意。
“皇后娘娘仁德,哪里会为难一个小产的妇人,我家主子身子一向不大好,又小产更是虚弱,孙嬷嬷您,您就不能行行好,暂时放过我家主子。”云舒学着柳拂音平日柔弱可欺的模样,还装模作样的抹了把泪。
“是啊嬷嬷,规矩什么时候学都是成的,只是主子她身子还未大好,万一又晕了过去,可就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失职了。”兰心也跟着开口。
门外吵吵嚷嚷的,柳拂音哪里睡得着。
她睡眠一向浅,早在云舒醒之前就被孙嬷嬷一句话吵醒了,所以才不耐的蒙着被子。
这会儿门口的争执她听得清清楚楚,到底是她的人,也不能不管。
柳拂音不情不愿的起身,略有些虚弱的声音传到了门外:“是孙嬷嬷来了吧,云舒,你莫要冲撞了嬷嬷咳……咳咳,我这身子不打紧的,毕竟我就一孤女,哪里比得上嬷嬷一大早过来教导要紧……”
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好不可怜,让人瞧见不就是活脱脱副奴大欺主的场面。
便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出门再得意也不敢说上一句比后宫主子尊贵,柳拂音这话无疑不是把她孙嬷嬷架火上烤。
孙嬷嬷脸色难看,可也只能说句:“奴婢见过柳良娣,是奴婢的话不妥当,还请良娣恕罪。”
见此,云舒、兰心两人便进了屋子伺候人洗漱穿衣。
“兰心,不必梳复杂的发髻,简易的单螺髻便可,还有,这个珍珠粉给我多上些,显得白一些……”
最后又选了身月白色的衫裙,看着铜镜里脸色苍白一瞧身子就不大好的样子,柳拂音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让人请孙嬷嬷进来。
上位的人容色确实惊艳,只是瞧着病怏怏的,不像是能健康生养的模样。
板着脸,胆大妄为的审视她,这不像是把自己当奴婢,倒像是代入皇后来管教她了。
柳拂音眉头蹙的更深了几分,“孙嬷嬷来,可是要教什么要紧的,不然怎么一大早唤本宫起身,只是太医说了,我这身子未好全不能吹风,更不能劳累,连表哥殿下都暂且免了我的礼。”
那这还教什么。
原本来之前,孙嬷嬷是想从行礼和走路教起的。
这两样看似简单实则最磋磨人,一遍遍的行礼最是累人,尤其是福着身子不让起身的时候,还有走路,走路是要顶着茶盏的。
这柳良娣都说太子免了她的礼,自个要是再用这些为难,难保太子不会怪罪。
思忖良久,孙嬷嬷这才开口:“良娣身子弱,今个儿又是第一天,便从坐姿开始学吧。”
“那怕是要嬷嬷失望了,我小腹时不时的痛,不能久坐,更不能久站。”
孙嬷嬷这回反应过来了,什么身子不适怕都是装的,哪有她一来教规矩就浑身难受的。
“柳良娣,教规矩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奴婢也不想这么早叨扰,只是后宫请安一向早,奴婢也是为了让良娣早些适应。”
一个皇后的走狗,柳拂音是真有些懒得装了,不值当。
所以当下笑意直接凝固,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怒意,“嬷嬷也说是后宫请安,当今圣上身子康健,您现在便考虑这些,可把陛下以及如今的娘娘们放在哪里?更何况,卢姐姐尚且没有说本宫什么,表哥殿下也愿意免了我的请安,你一个奴婢,到底是拿着皇后娘娘的命令来做事,还是说,你也看不上本宫这个孤女!”
有些人,看你软弱便疾言厉色,你稍微强硬些压她,便也软了。
孙嬷嬷当即跪了下来,额间都出了层薄汗,“良娣言重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一害怕,柳拂音就笑,“瞧嬷嬷激动的,知错便是,本宫又不会吃人,毕竟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动不动就跪是怎么个一回事,云舒,还不快……”
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兰心突然过来给她比了个口型。
柳拂音的笑意更甚,什么强硬都消失殆尽,直接亲自下来扶起了人,“嬷嬷,您可是皇后娘娘的人,我就是东宫一妃妾,就是一孤女,您回去同皇后娘娘说些好话,我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威胁的,尤其是即将入东宫的庄家姐姐,我不敢和她争抢。”
孙嬷嬷被她这一通弄得莫名其妙,还在疑惑这和庄姑娘有什么关系,忽然就被人一脚踹在了后腰上。
是陈兴那尖细又带着怒意的语调:“大胆!你一个奴婢,竟敢威胁东宫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