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镇
中心街道,
镇守府庄严肃穆地矗立着。
门口负责警戒的士兵,目光敏锐,
远远瞧见王校尉一行策马而来,眼中顿时闪过兴奋之色,
急忙转身,向着府内高声禀报道:“启禀李校尉,是王校尉和丁校尉回来了!”
此刻,小侯爷正于屋内,
全神贯注地端详着,手中那份关于此次围歼战的详尽汇总。
只见他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缓,目光在伤亡与缴获的各项数据间游移。
此次围歼战,战果颇为可观,伤亡情况较以往大为改善,
仅三十余人英勇牺牲,七十余人不幸负伤。
往昔作战,不说难以取得这么大的优势,
有时还陷入“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艰难境地,
而此次突袭,宛如神兵天降,
令那些鞑子猝不及防,伤亡数字终得下降,着实让小侯爷心中宽慰不少。
然而,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新的问题亦随之而来。
刚刚缴获了一批良马,部队机动性固然大幅增强,
但行动路线却不能再如从前那般,随意穿梭于满是尖利石块的崎岖山路。
如今,虽可日行百里,可隐蔽行踪却愈发艰难,
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行迹,陷入险境。
故而,小侯爷心中谨慎之意更甚。
小侯爷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搓了搓手,
抬眼望向那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天空,神色冷峻而凝重。
他转头看向身旁毕恭毕敬站立的李山,沉声道:
“速去安排,尽快打扫战场,
将苍云镇从内至外仔细清理一番。
张贴告示,安抚百姓,同时关闭不必要的出入口,以防不测。
镇内那些无关紧要之物,该妥善收纳的收纳,
该焚毁消除的焚毁,不可留下隐患。”
“谨遵小侯爷令!”
李山神色一凛,即刻转身,
吩咐身旁护卫迅速将小侯爷的命令传达至各部。
随着这一声令下,整个苍云镇如同一架庞大的机器,
迅速运转起来,处处是忙碌的身影。
林天~林校尉身处院落一隅,正将身上那件从百姓处寻来的破旧衣衫脱下。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一脸笑意、满载而归的众人身上,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仿佛在兄弟们面前,竟有些抬不起头来。
待换上那身熟悉的军袍后,他缓缓走进大堂,
来到一旁的木椅旁,缓缓坐下。
林校尉侧耳,清晰听见王校尉与丁校尉的话语声由远及近。
王校尉甫一抵达镇守府,利落翻身下马,
旋即快步走向丁校尉,急切问道:
“丁兄弟,此次咱们伤亡情况究竟怎样?”
丁校尉咧嘴大笑,猛地一拍王校尉肩膀,神情满是豪迈:
“老王,你可别小觑我!
想当年与鞑子精锐短兵相接,
咱们照样能把那群狗东西打得落花流水,狠狠撕下他们一块肉。
就说这次,这群狗鞑子人数本就不及咱们,
又被咱们巧妙诱入埋伏圈,困得如同瓮中之鳖。
他们当时慌不择路,连拿刀握枪的手都哆嗦个不停,还能有多大伤亡?”
言罢,
丁校尉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在打扫战场时捡到的百炼金刚大刀收起,
那刀身泛着凛冽寒光,似在诉说着战场的残酷。
他抬眼望向正陆续归来的队伍,眼中透着好奇,
接着问道:
“你去查封粮仓和兵库,收获如何?
可弄到什么稀罕物件?”
王校尉微微摇头,神色略显平淡:
“也就那样,几千担粮食,一些寻常的刀枪剑戟罢了,
并无什么出奇的好物。
不过,倒是得了几十副铁甲。”
“好你个老王,
啥时候学得如此会藏着掖着了!”
丁校尉笑骂一声。
王校尉嘿嘿一笑,凑近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你有所不知,我如今就盼着能缴获一把鞑子万夫长的佩刀,好好收藏。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鞑子千夫长吧,他的人头此刻还在外面盖着布呢。
要是能再拿到万夫长的人头,那可是我晋升军阶的关键军功啊。”
丁校尉听闻,凑到王校尉身旁,神秘兮兮地说:
“小侯爷不是送了你一把千夫长的军刀吗?
那刀镶金嵌宝的,我可瞧见了。”
王校尉赶忙摆了摆手,一脸认真:
“小侯爷送我,我哪能要啊。
小侯爷都瞧不上这种鞑子的刀,我拿着也没啥用。
真要论近身杀敌,还得是咱们自己的斩首长刀,用起来得心应手。”
“确实如此,那把千夫长的佩刀,
小侯爷估计也就当作个战利品,摆着看看罢了。”
丁校尉点头称是。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兴致勃勃地交谈着。
这一战,他们成功围歼一个营的鞑子,
己方伤亡微乎其微,怎能不叫人欣喜万分。
两人从马背上下来后,便自然而然地迈步走进镇守府大堂。
二人并未假手他人,各自寻来木椅,
在大堂一侧稳稳落座,面上皆挂着得胜的畅快笑意。
然而,这大堂之中,有人欢喜却也有人愁肠百结,满心郁闷的,
正是林校尉。
林校尉坐在木椅之上,听闻着二人的交谈,
不自觉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只见那布鞋之上已然绽开一个破洞,显得格外刺眼。
尽管身上那件,用以扮作难民的破旧衣衫已然脱下,
可这双鞋子却因战事匆忙,一直没来得及更换。
回想起此番战事,林校尉心中满是愤懑。
这一战,旁人皆杀得酣畅淋漓,
唯有自己,为了诱敌深入,不得不扮作逃难的难民,
被那些如狼似虎的鞑子追得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瞅准时机抄起刀枪,欲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可战斗却已临近尾声。
他与手下兄弟们拼死拼活,斩获的战功却寥寥无几。
总共不过一千余名鞑子,他们所获竟仅有区区百余头,
大部分战功皆被王校尉、丁校尉以及小侯爷所率人马瓜分殆尽。
“这他娘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林校尉心中暗自咒骂,手上动作不停,
一把将那只破鞋扯下,重重地扔在一旁。
就在此时,小侯爷见众人齐聚一堂,
神色一正,朗声道:
“行了,你们都过来了,此刻便将各自情况详细汇报一番。”
“好,小侯爷,我这便说。”
王校尉率先应道。
“稍等,来人,去,把后勤军需李校尉喊来。”
“是~”
小侯爷先是打断了王校尉的话头,
又吩咐手下去将后勤军需处的校尉李光亮唤来,
毕竟此次缴获的诸多物资,皆需后勤军需处妥善处理。
不多时,有些肥硕的李光亮匆匆赶来。
待所有人到齐后,王校尉清了清嗓子,
开始有条有理地将两个粮仓与兵库之中的物资、兵器等一应情况,
巨细无遗地向小侯爷汇报起来。
小侯爷一边静静聆听,一边微微颔首。
他着实未曾料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苍云镇,竟能缴获如此丰厚的物资。
如此一来,至少在未来两三个月内,
他们这五千将士的粮草、兵器供应皆可高枕无忧。
即便他的父亲——那位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率军前来,
这些物资也足以维持大军数日之需,为后续战事提供坚实的保障。
待王校尉汇报完毕,丁校尉赶忙起身,
向小侯爷抱拳禀报道:
“小侯爷,战场已清扫完毕。
除了一些受伤的马匹,以及损坏无法使用的兵器、兵甲和箭矢,
眼下尚有四五百匹马完好无损。
此外,能正常使用的弯刀近七八百把,
弓箭与箭矢也有不少储备。”
“好!
看来咱们此次收获颇丰啊,真是吃了顿肥的!”
小侯爷面露欣喜,爽朗笑道。
众人听闻,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其中,后勤军需处的校尉李光亮更是笑得眉眼弯弯,
那圆滚滚的肚子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仿佛里面装满了喜悦。
毕竟后勤处掌管着大军的粮草器械,
这丰厚的缴获,自然让他这个当家人喜不自胜,
那肥硕的肚量,似乎也在彰显着后勤处的“富足”。
虽说李光亮身形富态,但可别小瞧了他,
他手上功夫相当了得,尤其是那百步穿杨的箭术,在后勤军营中堪称数一数二。
他所带领的一众军需后勤运输兵士,也皆是箭术精湛之辈。
小侯爷连道三声“好”,随后抬眼望向天色,
夜幕已然悄然降临,天边仅剩一抹余晖。
他思忖片刻,缓缓说道:
“如今天色已晚,
即便紫山县的鞑子,得知了苍云镇这边的动静,想来也不会在夜间贸然带兵偷袭。
接下来,咱们就在这苍云镇好好整军休整。
但有一点务必牢记,切莫惊扰镇里的百姓。
他们皆是我大华子民,咱们须得悉心爱护。
若有谁敢作奸犯科、欺压百姓,
休怪我手起刀落,斩下他的脑袋!都听明白了吗?!”
“是!谨遵小侯爷军令!”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小侯爷,您尽管放心!
谁要是敢对老百姓动手,我就剁了他的头!”
丁校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大声保证。
王校尉也不甘落后,高声说道:
“没错!
请小侯爷放心,咱们手下的兄弟们,
皆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绝无可能做出欺压百姓的龌龊之事!”
“嗯,那就好。”
小侯爷微微点头,继而话锋一转,
“对了,你们将多余的马匹集中起来,交到后勤李校尉处。
李校尉,你即刻安排人手,给那些收缴的马匹打造马鞍,钉上马蹄铁。
明日恐怕会有一场恶战,这些马匹能否发挥关键作用,可就看你的了。”
“是,小侯爷!”
李光亮领命,转身正要离去,
却被小侯爷急忙叫住:“且慢。”
小侯爷叫住正要离开的李光亮,继续吩咐道,
“战场上那些受伤的马匹,
不论死活,统统宰杀,
分割成肉块,给将士们改善一下伙食。
要是吃不完,就用青盐腌制起来,留待日后再用。”
“是,小的领命。”
李光亮赶忙应道,得了指令,这才转身离去。
待李光亮出去后,小侯爷将目光转向王校尉、丁校尉和林校尉,
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山,
他神色凝重地说道:
“你们四人,每人负责镇子的一个方向扎营,
谨防有人半夜偷袭,同时维持地方治安。
在镇子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自扎营休整,
务必安排好值夜巡逻人员。
李山,让黄黑子继续派出斥候,
到镇子周围五里之外仔细搜索,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小侯爷,我等遵命!”
四人齐声应诺,言罢便各自忙碌去了。
小侯爷这才留在镇守府准备休息。
这些日子,
他一直风餐露宿,在野外住着简陋的帐篷,条件艰苦。
如今好不容易能住进这宽敞舒适的房子,
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夜幕笼罩了苍云镇。
镇子四周的军营里,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味。
在各个校尉、总旗、小旗以及队正的有序带领下,
将士们分批领取一斤多的马肉,大快朵颐起来。
他们吃得酣畅淋漓,那满足的神情,仿佛在享受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要知道,
身为普通士卒,平日里能吃上杂粮填饱肚子就已然心满意足,
偶尔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喝点稀饭、汤食勉强果腹。
像这般能吃到鲜美马肉的时刻,对他们来说,
简直如同过年一般难得和幸福。
此刻,
所有将士身前,皆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马肉,和一碗鲜香的肉汤以及一个馍馍。
王校尉等人并未搞特殊开小灶,而是与众多将士一同用餐。
他用筷子夹起一大块马肉,那肉松软且富有弹性,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尽管肉还热得烫嘴,王校尉却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脸上顿时浮现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回想起曾经四处寻觅野菜、杂粮、藕片,甚至只能吃黄豆粉果腹。
使得平日都无多大力气,手中还扛着那把厚重的大砍刀,
再看看如今,能吃上这热乎乎的马肉,
手里握着锋利的长刀,在战场上杀得鞑子鬼哭狼嚎,
王校尉不禁感慨万千,口中的马肉也咀嚼了许久,越嚼越觉得香。
“就是肥膘太少,都是瘦的,
要是能多些油水就好了。”
身旁的丁校尉也夹起一块马肉,一边吃一边跟着王校尉小声抱怨。
林校尉在一旁立刻反驳道:
“知足吧你!
在战场缴获的东西,能有你吃的就不错了!”
说罢,林校尉又举起一个用竹子制成的简易杯子,
里面盛着从鞑子身上缴获的马奶酒。
他端起杯子,对着坐在一旁的王校尉和丁校尉说道:
“两位兄长,我敬你们一杯!”
“好,干!”
“干~”
丁校尉立刻端起手中杯子,仰头将酒倒入嘴里。
王校尉没有多言,同样举起杯子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三人喝完,相视而笑,齐声感慨:
“哈哈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军中男儿该有的痛快!”
“兄弟,下一次我一定给你们多弄些好酒回来!”
丁校尉拍着胸脯,大声保证着,
说罢又一口将杯中酒水喝光。
王校尉在一旁大声说道:
“还是多砍些鞑子人头吧。
有了人头就有战功,就能得到奖赏,升官发财后什么好酒好肉吃不到。”
“没错,说的在理,来,再干一杯!”
“哈哈,干!”
“......”
几人边吃边谈,兴致高昂。
王校尉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率先开口道:
“你们说,等小侯爷日后真能荣升正将军,
咱们说不定也能混个偏将军当当。
到那时,嘿嘿,咱们手下的兄弟必定更多,便可自成一军啦!”
“没错!”
丁校尉用力点头,附和道,
“如今咱们的军队还没有正式封号,
若真能自成一军,必定奏请陛下赐下一个响亮的称号。”
林校尉也不禁畅想起未来,笑道:
“是啊,想想都觉得荣耀。
要是能混上偏将军,我便能封妻荫子,
让我儿也能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咯!”
“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
说到开心处,不由自主地放声大笑。
众人虽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却也并未贪杯。
虽说这马奶酒虽度数不高,
但他们如今身处鞑子势力范围边缘,
夜晚还需执守巡逻,丝毫马虎不得。
环顾四周,只见所有将士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眼中满是激情,那熊熊燃烧的战意根本无法掩饰。
耳边不时传来诸如“跟着小侯爷能打胜仗”,
或是“有没有发现鞑子的踪迹,是不是又要给咱们安排新任务”之类的话语,
看得出来,他们对打仗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与此同时,在镇守府的厢房内,
小侯爷刚刚精心绘制好一份附近的地图,郑重地交到李山手中。
如今条件逐渐改善,他好不容易寻得一些纸张,才得以绘制这份地图。
这地图原是苍云镇镇守使留下的,后被鞑子缴获,
却未被重视,随意扔在房间里,这下倒便宜了小侯爷他们。
小侯爷指挥作战时,虽常就地取材,
用石块、木头或线条在地上画简易地图,
但为了让部下,在执行任务时能更好地理解战略部署,
详细的地图必不可少,最好能人手一份,
如此指挥战斗也会更加便捷高效。
小侯爷这绘制地图的本事,
一大部分是跟大将军学来的,
毕竟这是身为将领必须具备的能力。
此外,他还从好友——如今已封县伯的王铭那里学到了战场沙盘之术,
即用沙子,木棒和石头来模拟山川河流,在野外作战时极为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