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漾看黑暗神没继续死的意思,转身就走,打算回去看看小学徒的脑子还有没有的治。
黑暗神闭了闭眼睛,在他即将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心中愤懑,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他事事考虑,却从没考虑过我?”
祁漾脚下顿住,回头看他,神情疑惑。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甚至想反问为什么要考虑祂。
黑暗神从神座上起身,一步步走下来。
“克莱门斯,你说过,如果当初你做些什么,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些事,可你从未试图为我做些什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的无可救药吗?”
祁漾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是他以前和阿比索斯说过的话。
“当初我打上神界,你出现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收手,可面对阿比索斯,你却和他说,他可以打回去。”
祁漾:“……”
这两种情况能放一起对比吗?当时那种打红了眼的情况,就算他自己来也不能说“打得好”吧,肯定一样得让祂先收手。
“你对他真的太偏爱了,”黑暗神在祁漾面前站定,越过他看向殿门口,嗓音转冷,“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杀了你们,我得不到的,凭什么他能轻易得到?”
祁漾思考着黑暗神的思维逻辑,随意地挑了一点反驳:“不是轻易得到。”
阿比索斯付出了代价,才换来了这一世的自由和光明。
黑暗神呵笑:“他为你付出过什么?”
祁漾想了想,道:“大概是期盼和信任吧。”
期盼他的到来,相信他能拯救他。
“那么多人期盼你,信任你,为什么他就是特殊的?如果我也期盼和信任你,你会给予我同样的偏爱吗?”
祁漾苦恼地点了点眉心,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暗金色眸子再次弥漫起混沌黑雾,看向黑暗神,片刻后轻叹了口气。
十年前黑暗神虽然就不太正常,动不动咬人,但也不是个恋爱脑,半个月前看着也还算正常,直到今晚。
先是想逆转时空,再是醉生梦死。
同样是今晚,他的小学徒也突然不正常了,前后不过间隔了三小时而已。
像是同时受了什么刺激。
现在,祁漾总算是摸清了这两人的思维逻辑。
就是来之前阿比索斯说的那句,他和黑暗神无法清楚分割彼此。
他们这种想法完全有悖于祁漾自身的理念,才让他一直没绕出来——现在其实依旧有些接受困难。
不过一旦代入这样的思路,这两人突然发癫就都可以理解了。
该说不愧是同源切割出来的吗?
果然切片容易切出问题来。
“我明白了。”
祁漾转身看向殿门口那道身影,感知到清晰的恐惧。
“阿比索斯,这就是你想说的吗?如果你走上了和黑暗神一样的道路,你希望我依旧喜欢你。你觉得黑暗神就是那个你。”
即便想通了,祁漾依旧觉得说不出的奇怪,脑子里像是在打架。
完全说服不了自己。
果然活得久了,什么品种的人都能遇到。
阿比索斯走近,轻轻点头。
看到另一个自己得到了他的偏爱,会嫉妒和不甘,甚至懊恼。
但看到另一个自己完全得不到,却也无法开心,甚至会患得患失。
仿佛只要差一点,就会完全失去。
就如黑暗神觉得,似乎差一点祂就能完全得到。
如果是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但那是克莱门斯啊。
祁漾头疼扶额,后退几步,目光在面前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向黑暗神,带着点挑衅开口:“介意我有你以外的情人吗?”
黑暗神思考了会儿,出乎祁漾意料地点了头:“可以。”
祁漾一噎,狐疑道:“你也喝酒喝坏脑子了?”
“就当是吧。”黑暗神再次走向祁漾,目光沉沉,那一片黑色里,藏着支离破碎的虚假美梦。
祂最后一次祈求:“所以你同意吗?”
祁漾一时卡壳了。
黑暗神眼神微暗,眸中闪过狠色,手里瞬间多出一条寒气森森的锁链,转瞬间分裂开来,穿透了祂四肢。
没有鲜血四溅的场面,但黑暗神本就差点死在梦里,这会儿气息越发萎靡,不知道是锁链的效果,还是怎么,祂身上再次死气沉沉。
祁漾错愕,伸手去抓锁链,却被祂抱住。
黑暗神抬手抚上他眼尾,盯着那双看着那么无情的双眸,嗓音低哑,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克莱门斯,我要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才能得到你的怜惜与爱?”
阿比索斯在一旁轻声道:“老师,求你,爱我们。”
祁漾闭了闭眼,心下再次动摇。
当初从黑暗神那得到的情绪浮现心头,无尽的愤怒、绝望、不甘席卷而来,这一次冲过了他设下的界限。
莫名背负灭世罪名,受千夫所指,遭遇没完没了的针对和暗杀,所有的反抗都是罪恶,所有的辩驳和发誓都是狡辩。
无法洗清罪名,不愿草率赴死,承受着所有恶意,直到身边最亲近的神使惨死……
那样近乎感同身受的情感交融让祁漾再无法无动于衷。
他抬起手回抱黑暗神,轻抚上祂后背。
“好。”
黑暗神怔住,低头看他,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下一秒,整个人倒了下去,被祁漾捞住。
祁漾怔愣摸上眉心,想起离开绿洲后黑暗神找来的那次,也是这样亲了他。
他也想起那颗泛着澄澈红光的红水晶,缓缓将脸埋在黑暗神心口,听着祂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闭上眼。
“可以。”
如果这样,我可以追求你吗?
现在可以了。
……
祁漾不想待在深渊,阿比索斯背着黑暗神,三人回到格瓦城的小院时,天已经大亮。
祁漾把黑暗神自残挂上的锁链拆下来后,阿比索斯便赶他去休息,自己捣鼓着生命神格变的金盏花给黑暗神进行后续治疗。
黑暗神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睁眼见到他,下意识皱眉,开口第一句问:“克莱门斯呢?”
阿比索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果然还是讨厌这个家伙。
为什么这种家伙会是“自己”?
算了,看在祂开口第一句是问老师的份上……
“老师在楼下上课。”
黑暗神环顾四下,没认出这是谁的房间,内设全然陌生。
祂推门而出,从走廊窗户看下,便看到院子里排列着不少人,一部分练剑,一部分学习魔法。
心念的气息就在楼下,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但时不时能听到他的说话声。
祁漾抱着002窝在摇椅里,晒着冬日暖阳,微眯起的双眸里满是惬意,时不时回答旁边学习魔药和魔法阵的学生的提问。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时,他轻挑了下眉梢,含笑道:“醒了?”
黑暗神却显出几分罕见的迟疑来,侧坐在摇椅扶手上,定定看着他,半晌道:“我不确定。”
祁漾伸手拽住祂前襟,将人拉低后亲上祂的嘴唇,而后报复性地重重一咬。
“醒了吗?”
黑暗神喉结滚动,目光落在他唇上,逐渐幽深:“大概是没有。”
一群学生年龄最小都已经三十,见状齐齐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在看到阿比索斯出来后,更是明目张胆地看起了老师的热闹。
阿比索斯用力将黑暗神拉起来,阴阳怪气道:“没醒就回去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