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书墨轻轻摆手,微微颌首:“无法妄言,也许七成,也许一成都没有,也许…………”
玄璃国已经没有皇帝,战事多半以谷国师为首,俘虏如同牲畜般对待。
庆朝的庆武帝宋远山杀伐果断,为了吞并玄璃,未必会在意俘虏性命。
两国开战,不过是为了一个借口而已。
如果不是看得透,帝王心事难料,凌书墨当初和庆帝提辞官归隐思虑很多。
否则,以他们俩的开国之功也不会放弃功绩,毅然决然的——田园安身。
白豌明显觉得背后一阵冷汗,有些发冷。
左看看窗户内的人,右看看门口落叶凋零,终于憋了一口气:“也许人能胜天—— ”
“好,我们便赌一赌这天。”
凌书墨感叹,明知是幻想还是附和道。
欣慰一笑。
……
直到深夜。
陈形意和洛文祺也没能谈出个结果。
废院虽然地处偏僻,但是面积还是有些大的,不能顾及到内里所有的房间。
郭远民,陈形意和洛文祺分别在不同的两个房间休养。而三人由林砚,白豌和凌书墨分别照看。
伤者睡床,其他人卧在简陋的软榻上。
听见夜里空响梆子声,已经过了三更。
雨声淅沥,越下越大,拍打树叶的声音分外响亮。
白豌倦倦打呵欠,靠在软榻上睡死了去。
凌书墨见雨声清冷,扑面而来,便要去关窗。
雨打的哗哗直响,门窗外的声音突然就变的浓重且杂乱起来。
黑影之间似乎有些锃亮的眼神出现,电光火石间,便有数十人黑压压的在院子里探。
难道是……
阿砚和凌书墨立马提着剑便探出门去,月色下看不清每个人的面,衬着好似一群鬼魅。
凌书墨的剑光恰巧把那些黑影吓到,一个个连忙趁着雨向后倒去,满面的泥水,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啊!别杀我!”
“官爷,饶了小的……”
“求求……你们……”
……
这些人震慑于提剑二人的凌烈气势,还有刀光剑影的狠戾情态。
一个个吓得跪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求饶。
顿时,一道剑光趁着火烛闪回,映照出几人的脸。
首个跪拜的便是个头发蓬松的山羊胡子老人,瞪大眼睛。
他满是窘迫的,目光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凌书墨觉得看着有些发麻,硬是听出了这些人的郑州,兖州等大庆口音。
“你们是大庆人?”
他心软了大半,而旁边的阿砚也吹亮了火折子。
周遭亮了起来……
刀剑之下的人,稀稀拉拉起码几十个,各个带着包袱,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都是些老弱妇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老人微微怔了下,赶忙迎上:“是啊,是啊……”
所有的目光相对,凌书墨沉默了片刻,又看外面大雨倾盆,个个没有武力,才道:
“外面下着大雨,老人家们还是先进屋内避雨吧?”
这些人似乎有些犹豫,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皱眉。
“我们也是大庆人。”
凌书墨随口便是大庆周边几个州府的官腔,方言。
雨点打在人身上,个个湿漉漉的,终于稍稍放松了警惕答应了。
“公子,这样好吗?把人都带进去。”阿砚不解的问。
“我也只是推测,”凌书墨稍稍走在前面,先一步走进白豌和洛文祺在的房间。
“最近玄璃大肆抓捕大庆人,青壮年大大概都被关押进了节镇狱,只有这些老弱妇孺逃了出来。”
“无处可去,只能来玄璃这种崇尚佛教的国寺废院求庇护。”
实在是有些凄惨了些。
阿砚默了默:“设立在玄璃的行馆,负责大庆外交的馆伴使都没有管吗?”
“两国即将交战,也不是和睦的时候。馆伴使哪里管得了这些。”
凌书墨微皱着眉头。
“但凭我这些年的经验,大庆的馆伴使要么投敌,要么逃回国了。”
雨点越发大了起来。
他们果真还是带着人进了屋子,大家甚是拘谨,一个个身上的雨滴顺着身体淌入衣袖和地面。
白豌本是迷糊睡着,被开门声惊醒。只看到一群稀稀拉拉,衣衫凌乱的人出现在面前。
他立马起了身,一下走到领头的凌书墨面前。
“说缘由,我听。”
“他们是在玄璃逃追捕的大庆人,来此避难……”凌书墨解释道。
“阿白,他们都是些老弱妇孺,已经无处可去。”
白豌细细看了下这些人,连忙道:“那还不赶快坐下休息。看你们还有些姑娘和孩子去另一个空屋子烧起火烤烤,免得着凉。”
先前那个蓬头垢面的老人为首,上前。
“是啊,多谢你们收留!”
这群人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几个姑娘夫人一共起码十八人。
郭远民此刻已经醒了,只觉得十分诧异,不动声色间便要提剑。
陈形意沉吟片刻:“不可,都是大庆人。”
“呐,我们六人一间。还剩几间,给他们女人孩子,还有老人住。你们以为人如何?”洛文祺捏了捏自己的腿。
白豌点了点头:“你们这些受伤的睡床和软榻。我打地铺!”
“不行,地上湿冷,你畏寒受不得。”
凌书墨一剑劈开旁边的柜子,几下便把木板均匀扣在地上。
唰唰!
叠了简易的木板床垫在地上。
白豌崇拜的目瞪口呆,默默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几人虽在异乡,也见不得这些无辜同胞百姓被迫害。
就这么安排了!
而十八人实在羸弱,深受玄璃人之难,本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去,见生人便恐惧莫名。
没想到有人相助不说,这些人还帮忙生火烤衣,没有冒犯他们那些女眷的意思。
这阵子,玄璃趁着抓捕刺客,甚是爱抓人。眼看大庆的百姓零星在异国,常随手抓过妇人和稚童……
拿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取乐就范……
生怕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东躲西藏找机会离开玄璃。
待到这些女眷,孩子和老人都安排好了以后,已经天亮。
白豌实在是个混迹市井太久,胡说八道的人。
他直接和这些人说自己是大哥,其他所有人都是自己的弟弟,年前在玄璃做生意,也是见到抓捕躲进来的。
几个人受伤是因为抓捕逃了,张口就来,满口谎言。
而窗外的雨还在下……
忙了一夜的几个人才勉强可以休息。
洛文祺却是一晚没睡,他笑了笑,伸手够白豌的胳膊肘子。
“呐,小白。你之前说为了带我们回去准备了一条小船。不如就让出去给这十八个人吧?”
白豌听出些许异样:“下定决心了?”
旁边的陈形意不做声,淡淡扫了人一眼:“你真是……”
心里好似蜿蜒山路,烫了片灯火阑珊。
“呐,我要陪你啊。这样船没了,你不能逼我走。”
洛文祺笑眯眯地歪头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