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又换成中文唱到,歌词大意是:
——我的家在高原
美丽的雪山高耸入云
碧绿的圣湖流淌脚下
露水浇灌着绿草
我高喊阿隆拉姆唱支歌
请切记我唱的歌谣
这就是万水之源
我的故乡——
鼓掌,气氛高涨,惊讶到在座的每一个人,尤其初寒妞惊叹牧民的能歌善舞,他停了唱,语声温和道:“各位,我在大城市打过工,知道你们汉族有句俗语——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谁知道啥意思?”
四人中素芒学问最好,不过他不是学中文的,即便是学中文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也未必什么都有学、有知、有懂。
无人应答,似懂非懂,没人做详解,等待牧民做释义,他喝了一杯酒后,一句一句地讲解每句话的寓意,让人听得懂,听得理解,真看不出一个牧民也有此深奥的知识储备。
钦佩之至,大伙想听听牧民怎么知道这个汉人的俗语的,原来他二十年前去内地做过民工。
——我那年时二十五岁,在一个工地做钢筋工,认识一个工友崔宁翰,那年他也就二十七八岁,书生气十足,因为他经常饭后给我们讲故事,一到吃午饭时间我们就围着他,要听什么,他就讲什么,无所不知。
尤其我们愿意听他讲历史,哪个朝代哪个皇帝,叫什么,登基多大,驾崩哪年,记得清清楚楚,说的明明白白,像个活字典。
真有他的,想必是看过很多书,可惜了,不去研究学问而到工地卖苦力,但没人会在意他的身世,有他在我们中,听他讲历史,也长了不少见识。
尤其愿意听他讲清朝末年和近代史的风云变化,清朝为什么灭亡,袁世凯当了几天皇帝,孙中山怎么领导革命等等,都是他讲给我们的。
但他从不讲他自己,他的家人和来工地之前时做什么的,我们就以为他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别的都没多想。
就在他要走的前几天,他跟我说他来工地是体验生活的,并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从事体力劳动,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还跟我说,他在创作一部小说,为了体验一个劳动者的经历和感受,他强迫自己到工人中,亲自做一次工人。
那天他离开工地,我们都依依不舍,觉得跟个有学问时间久了,我们也变得有品味,谈古论今也都一套一套的。
崔宁翰把他的手机号给了我,在工地他就给了我一个人,几天后给我来了一条短信,感谢我平时对他的照顾,他已回到他工作的学校,他是一个教授,教历史的,他在创作一部小说,为了刻画好这部小说的人物,他才实地到工地体验生活。
后来他那部小说发表,我看到了,写的很贴近生活,挺感人,被当年评为十佳优秀作品,他也被授予当代优秀作家。
受他影响,我开始研学中文,看中文书,尤其对诗歌喜爱有加,但一次患病,打消了我接受高等教育的奢望,回到西藏自己的家养羊放牧。
我供大儿子上了大学,就在崔宁翰教书的大学,更巧合的是和他儿子在一个班,他们成为朋友,去年崔宁瀚和他儿子来西藏。
那次崔宁瀚来了后,他给我出主意开个民宿带饭堂,还借我一笔钱,把房子扩建和装修,就是你们今天看到的样子。
每年开春以后来西藏的人日渐增多,许多人不喜欢住旅店,就会到民宿找宿带吃饭,你们这是来的晚点了,就在前两个月,不提前预约都客满。
我家的羊存栏维持在一百只上下,由我的小儿子放牧,他就住在山上,几天才回家一趟拿点吃的,山上有个简易房子,能起火,水是山泉水。
我干上民宿,是经崔宁瀚指点,他不愧是高人,人家看的就是远,我们二十多年始终有联系,前些年崔宁瀚有朋友或同事来,我会帮着做向导,每次都得点小费。
还要说崔宁瀚大度,肯借钱给我,我才彻底改变,一年下来收入也不算少,比养羊好多了,累个半死也挣不了多少,将供嘴。
以后你们有亲戚、同学、朋友等来西藏,帮着介绍到咱家吃住,我给他们打折,保管吃住都不贵,还实惠——
至此牧民讲完他的故事,到最后还不忘为他的生意揽客做铺垫,也就多一句话,少一句话的事,真像个商人的做派。
第三天,初寒妞一行又去了拉萨附近的两个景点,走马观花,一走一过就算游览过,当晚还是住在牧民家,他给烤的肉串和蒸的羊血豆腐。
西藏之行结束了,初寒妞一行坐的飞机返回阳滨市,何亮派车去接的站,他升任总经理后,表现十分积极,直接把他们拉到饭店吃接风宴。
吃完饭,贺亮又把素芒送回阳滨市,回到家,素芒见母亲状态很好,每天有保姆陪着,素芒走这几天,保姆晚上也陪素母住,她现在怕孤独。
一个意外现象是,素母忘了这几天他去旅游,还说,“你这几天在卖场忙啥也不回家看看我,我好想你。”
坏了,素芒心说,从母亲的表象,这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得去医院给她看看:“妈,明天我陪你去体检吧,上次出院大夫说,每几个月就得到医院做个复查。”
素母惊诧地看着素芒,似懂非懂地摸着脑袋,“我没觉着疼,我去医院干嘛?”
再次证明,母亲真的得了老年痴呆,这才走不到一周,怎么发展的那么快,走之前她还没那样。
找了一个医院熟人,约好时间,素芒带母亲去了医院,做了几项检查,证实他母亲确实得了轻微老年痴呆,明显的特征是健忘。
据说国内有家医院专治老年痴呆,素芒了解后,跟初寒妞请假带母亲去那里就医,家里亲人就剩母子一个,他要把母亲的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