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城。
寮远青一脸颓败的步入军营,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始终没有传来林书豪的消息。
好在凤凰带着龙玺军坐镇边关,北辽大军并不敢轻易开战,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打仗。
这几日边关发生的事,他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其中就包括楼兰的那场洪水。
也得知在那场洪水中,镇北王出了事,这给边关将士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镇北王坐镇北境多年,一直都是以强者的姿态统治着北境的一切!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枭雄,最后却葬身在了洪水之中。
寮远青看着沙盘,认真查看着周边的地形。
这段日子,他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差掘地三尺了,可仍旧一无所获。
“啪”的一声。
寮远青一拳砸在了沙盘之上,强大的力道砸的沙盘一阵晃动。
其它几位副将见状,皆是默不作声,他们能理解寮将军的心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对林大帅还活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自林大帅失踪以后,大漠里又刮起了好几场大霾,卷起的黄沙,一夜之间就能堆成一座山丘。
没人能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
“有没有王超的消息?”
寮远青沙哑着问道。
林老弟和王超都是他最看重的人,特别是王超,他知道林老弟很喜欢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将。
不然,也不会亲自让女帝赐予宝马给他。
而王超也从没让他们失望过,斩了木尔斥不说,在林书豪陷入绝境的时候,这个少年是唯一一个敢单枪匹马,冲进大霾的人。
“没有!”
一名副将沉声说道:
“大帅和王将军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寮远青面对副将的答话,脸上无喜无悲。
只是众副将们知道,他这是在强撑着罢了。
如果他真有表面上这般云淡风轻,也不会每天没日没夜的研究地图。
研究北辽了。
更不会带着他们,顶着大霾,一遍又一遍的翻着黄沙。
这种情义,别人不懂,可身为白袍军的他们,太懂了。
“大将军,正如大帅当初所言,猎犬终需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
“身为将士,我们都难免战死沙场,我们别无选择,但我们要把仇报了!”
“咱们白袍军自建立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血洒疆场的准备,与其一辈子活在愧疚与自责当中,不如和北辽拼了,用北辽将士的血,报答大帅的知遇之恩!”
“对,大将军,你下令吧!”
众副将也是整齐抱拳,目光直视着寮远青!
寮远青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眸子复杂一片。
作为主将,他比任何人都想替林老弟和王超报仇。
可,他真的能这么做么?
如今军队的指挥权在凤凰手里,他就算下令,也只能调动手里的白袍军,这点人马于北辽而言,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与送死无异。
而军令如山,一旦抛出,便如离弦之箭,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寮远青陷入了深深地矛盾。
“大将军,大不了十八年后,咱们又是一条好汉,能与大将军一起战死沙场,追求大帅而去,是我等的荣幸!”
一位副将大步跨出,抱拳躬身道:“白袍军副将冯山愿与北辽决一死战!”
“白袍军副将李贺愿与北辽决一死战!”
“白袍军副将霍东愿与北辽决一死战!”
“白袍军……!”
越来越多的将士站了出来,他们皆是目光坚定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寮远青,眸子无比的坚毅。
这悲壮的一幕,让寮远青鼻子微微一酸。
片刻后,他缓缓抬头,看着众位将士,高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整装,备足火药,明晚我们直击北辽!”
“是!”
……
传达完命令,寮远青从桌案下,取出一打白纸,交给了副将霍东。
他没有说话,霍东看到这一沓白纸,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郑重接过。
这是用来写遗书的,每个将士人手一张,写给亲人,写给朋友,写给自己牵挂的人!
算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出发前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宁静,将士们围着篝火,人手一张白纸,神色前所未有的肃穆。
一处篝火旁。
两名白袍军将士正小声交谈。
“发什么呆啊,快写吧,明晚咱们就要上战场了,给家里的老婆孩子说点贴心话,也不枉人家嫁给你这个短命鬼!”
发呆的将士傻傻一笑道:“俺不知道怎么写,俺媳妇很喜欢俺,怀孕八九个月了,俺不怕死,俺就是舍不得俺媳妇!”
另外一名将士哈哈一笑,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道:“要不,我去帮你和大将军说一声,让你留下来守营?”
“不行,俺要做英雄,可不能做孬种,大哥,你怎么不写啊?”
“我啊,我没什么可写的,我又没媳妇,家中也没有亲人了,死了一了百了!”
“那更应该写点东西,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上!”
“不写了,反正也没人在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类似的对话,在军营里的各处角落悄然上演,为这处荒凉的沙漠,增添了几抹悲凉。
……
第二日的下午。
将士们的遗书,都已经写好收了上来。
霍东将遗书交给寮远青,后者将遗书整理好,牵来一匹骏马,向着敦煌城而去。
到了敦煌城,他来到节度使司,找到了边关节度使纪存礼,将遗书交到了后者的手里。
“寮将军,你这是……?”
“是将士们的遗书!”
寮远青淡淡说道,这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将士们的遗书?怎么?凤凰准备和北辽开战了?本官怎么没收到风声?”
身为边关节度使,做战前准备是瞒不过他的。
“不是凤凰要与北辽开战,是我们白袍军,纪大人,此事凤凰并不知晓,是我自作主张,还请纪大人不要声张,寮某感激不尽!”
“这怎么行?”纪存礼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寮远青的意图。
“寮将军,本官明白你的心情,可你这么做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要不再等等,说不定我们很快便会有林大人的消息了!”
“不等了!”寮远青长叹一声:“此事我心意已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且,我也没打算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