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义渠部落消磨了几日之后,昭明很快等来了一个熟人。
“这不是昭公子吗?你如何在这蛮人部落里过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方楼的楼主管皿。
说起来,当天买奴隶的时候他确实也在,昭明心想,而且义渠玉也听到东风楼的暗号了,他们能搭上线倒也不奇怪。
“帮他,回家。”义渠玉对管皿说,“他帮过我,我也想,求你。”
“我那些粮食你还要不要?”管皿此时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没有钱。”义渠玉回答,“只有猎物,你不要。”
“我们这里已经不流行以物换物了。”管皿说,“你不要的话,粮食我可卖给赵国人了。”
“你哪里来的粮食?”昭明问管皿。
“昭公子,打探别人家的机密可不是个好习惯。”管皿说。
“不说算了。”昭明回答。
“嗯,你卖,我没办法。”义渠玉说。
“这样吧,我看你这边地苦寒,生活也实在艰难。如果你能在边境给秦国制造一点麻烦,我这粮食就免费给你,怎么样?”管皿提出了条件。
“不,打不过秦国,族人会死。”义渠玉拒绝了,“免费的,才最贵,你,不是好人,不信你。”
可以的兄弟,可以的,昭明心想。你别看这义渠玉说话说不顺溜,心里还挺明白的,也难怪能当个小首领。
“那作为送他回家的交换呢?”管皿见义渠玉不答应,便改变了条件。
“啊?”昭明愣住了。
“……”义渠玉犹豫了。
“你先出去,我们,商量。”他对管皿说,管皿很识趣的离开了帐子,在外等候。
“怎么办?”管皿离开之后,义渠玉问昭明。
“拒绝他啊。”昭明回答,这几天他也看出来了,这个义渠人的小部落只是一个小的生活聚落,收容了一些不愿意成为秦人的义渠部落的流民,大家也没什么反攻秦国的宏伟目标,只是想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过日子而已。你让这种组织去和秦国碰,基本等于是找死。
“那你呢?”义渠玉问道。
“如果要牺牲别人的性命,只是帮助我回家,那还是不要了,我良心也过不去。”昭明回答,“会有其他办法的,我这几天休息的很好,现在脑子也能转了,我自己也会想想办法的。”
“你,不像以前,那时,能打。”义渠玉这几天也在观察昭明,昭明基本上白天黑夜就是在帐子睡觉。
“我生病了。”昭明回答他。
当然不像,严格来说,是两个人,昭明心想,虽然都是我吧。
“治病。”义渠玉说。
“治不好了,我快死了。”昭明告诉他,“多年不见,身残如此,首领见笑了。”
“不要,不要你死。”义渠玉听了,看上去似乎很着急。
“生死有命,这也不是我说了能算的。”昭明回答他,“首领没必要为了救我这个病人牺牲你的族人,你去拒绝管先生吧。”
“不是先生,不配。”义渠玉说,然后他自己转身去了帐外,应该是赶人去了。
“快点,都收拾好。”几日之后,代郡,赵国军队正在接收源源不断的物资。
“这么多?”军需官摸不着头脑,“都是哪里来的。”
“是你们家公子找我要来的。”此时,管皿出现在了车队之中。
“管先生?幸会幸会。”这时,赵王嘉带着一个年轻人来了。
“见过赵王。”管皿和他行礼,“这位是?”他指了指旁边的年轻人。
“这是李将军,是李牧将军的后人。”赵王嘉介绍道。
“见过李将军。”管皿和李坐车行礼。
“不敢当。”李左车回答。
“东西你们存起来就是了,不要多话。”赵王嘉在管李二人对话时,吩咐军需官。
“是。”手下们收好了这些粮草。
“我想请先生吃个饭,可否?”管皿问道。
“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赵王嘉说,“我原本也想请李将军一叙的,你怎么还抢了先呢?”
“原来赵王还有这种想法,是在下不对,请赵王恕罪。”管皿回答。
“罢了,既然你先说出口的,那今日你先请吧。”赵嘉挥了挥手,离开了。
“我家公子求取李将军多年,不曾取得,您如今为何在赵军营中?”管皿其实认识李左车,但他在赵王面前假装不认识。
“说来话长了。”李坐车回答,“我原先其实在替一楚国人从事,听闻他投奔秦国,于是改投赵君。”
“楚国人?”管皿说,“不会是那陈姓的贵族吧?”
“是。”李坐车他们练兵田响也帮了很多忙,田响的人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倒也不奇怪。
\"说来也巧了,这陈姓的贵族我近日也见过,不过不是在秦国。”管皿说。
“是陈昭明吗?他在哪?”李坐车有点好奇。
“将军可知秦之西有一部落,名为义渠?”管皿问道。
“略有耳闻。”李坐车回答。
“陈昭明似乎与这部落首领相善,现在此部落当中。”管皿回答,“不过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当然,生活在那野地里换成谁也好不了,他看上去已经比其他普通的部落民要强上不少了。”
“怪了,这楚国西北离秦甚远,他一个楚人是如何与义渠人相善的。”李坐车越听越觉得奇怪。
“具体的缘由我也不知,这就是我了解的全部情况了。”管皿说,“他似乎还委托部落的首领送他回楚国,只是那首领好像没这个本事,所以现在应当还滞留在那里。”
管皿虽然见过玉子拯救奴隶的场面,但从他的角度出发,玉子和昭明完全是两个人,关联不到一起去。
“竟然是这样。”李左车说,“我误会陈君仕于秦国,因此之赵,不想陈君原是落难于秦之西,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得去救他。”
“别啊。”管皿愣住了,“李将军,你才刚来,听了我的话又走了,这赵王不得怪罪我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坐车说着,便和管皿告了别。
“首领,有一个秦人,在部落附近徘徊,我们把他抓了。”几日之后,义渠玉的帐子里,手下押来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你,干什么的?”义渠玉打量着这个武人,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我来寻人。”对方回答,“我有一个朋友,陈姓昭氏,可在此处。”
“你,如何得知?找他,什么事?”经过了几天和昭明对话的汉语复健,义渠玉又能说正常一点的汉语句子了。
“你告诉他我是李左车。”来的人正是前几天离开赵国来此的李姓将军。
“李将军?”昭明很快见到了李左车,“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从关外绕过来的,按照过去打仗时寻找部落敌人的经验,找到这里来的。”李左车回答。
“你真厉害啊。”昭明由衷的赞叹道。
“这话我才是想问你,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说来话长。”昭明简要的把到秦国的经历以及被义渠玉给救了的过程讲给了李左车,由于身份的转换不好解释,他只简要的说自己和义渠玉有些渊源。
“挺传奇的。”李左车评价道。
“你特意来这里找我,我也是没想到的。”昭明说,“我现在想回楚国,回不去的话先去屯兵的相田也行,你有什么头绪吗?”
“从关外走?”李坐车说,“不过只能走到赵国,再往南全是秦国的控制区,没有身份的话,很难通行。”
“我不想去赵国。”回想起过去被迫在赵国北部跑堂,匈奴入关后还被迫成为流民的经历,对这个赵王,昭明可谓是没什么好感。
“而且你来了又走,在人家那也算是上了失信名单了,再回去找他也挺尴尬的。”昭明说。
“那我托人去弄个假身份,我们从秦国回去。”李左车说。
“你要托的这个人不会是田响吧。”昭明说,“他我问过,条件是要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小部落替他在边境闹事,这不行,这些人会被秦国人打死,不能找他。”
“知道了。”李左车回答,“不过我还有其他办法,你放心。”
很快的,李左车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奴隶的身份证明,他要昭明假装是自己的奴隶,这样就能带他过秦境了。
“不行,不能当奴隶。”义渠玉看到了那个象征着奴隶身份的东西,这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他反对这个提议。
“我只是假装一下,不是真的当了奴隶。”昭明耐心的和他解释,“这位李将军很可靠的,他不会真让我给他干活的。”
“你会吗?”随后,昭明竟然有点不确定了,他问李左车。
“你干吗?”李左车反问。
“不干。”昭明回答。
“好的,那就算了吧。”李左车说。
“你让我摆脱了奴隶的身份,我不能反而给你带上枷锁。”义渠玉还是没转过来弯。
“你先到外边等我一会,我说服他。”昭明对李左车说。
“主人,不走,好不好。”李左车离开之后,义渠玉对昭明说,“你生病,在我这里,休息。楚国在打仗,非要回去,为什么?”
“玉君,你见过没被秦国驯服过的义渠部落吗?”昭明问他。
“没有。”义渠玉回答,“我出生的时候,部落已经没了,父母在野外逃难,很快死了,我被抓,成了奴隶。”
“总之,你就把楚国当成是还没吞并的义渠吧。”昭明回答,“你们现在只能这样散居在野外,一个政权被吞并的下场,我想你比我更能感同身受。”
“我懂了,你想保护,自己的家。”义渠玉说。
“算是吧。”昭明回答。
“好吧。”义渠玉松口了,“但是奴隶,不行。”他说。
“只是伪装而已,为了骗过关口的检查人员。”昭明和他解释。
“我跟着你,免得出问题。”义渠玉说。
“那你的部落怎么办?”昭明反问。
“部落……”义渠玉犹豫了。
“没关系的,你放心吧。”昭明说,“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会派人来给你送信的。”
“嗯。”义渠玉终于答应了,“没照顾好你,抱歉。”他说。
“已经很好了。”昭明回答他,“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毯子和皮毛,你带走。”义渠玉说,“冬天,保暖。”
“我在南边用不到的。”昭明说。
“带走。”义渠玉坚持说,“一吊钱,算是还你。”
“好吧。”昭明答应了。
“可以走了吗?”两人说好之后,昭明来到了帐外,和李左车会和。
“走吧。”昭明回答。
\"玉君,塞外蛮荒,生活不易,你多保重。”昭明和义渠玉道别,此时久居于战国的他已经明白,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告别就是永久性的了。
“你也。”义渠玉也明白,他朝着昭明拱手作揖。
简单的告别之后,昭明跟着李左车,踏上了回家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