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宽慰人的话于她而言并不擅长，此番前来也不过是想要多谢一番罢了。
要知道萍水相逢能有人倾力相助，这不是真情实意又是什么？
至于朋友嘛，无论男男女女都可以成为她的朋友，更何况是个宦官。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窗前的一张圆桌上面，璟贤一盏一盏的热茶倒入碗盏之中，月亮就像个大磨盘一般挂在天空。
天色极好银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阵阵凉风吹拂而来。
半晌璟贤才问：“侧妃怕吗？”
“怕？”她惊讶起来。
“漏夜前来，是个女子都会怕吧。”说着，斟满眼前的茶盏。
沈枝枝只觉得无畏。
“心中坦荡为何要怕？再说璟贤大人还能吃了我？”
璟贤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抹别样的光芒。
“璟贤。”
沈枝枝愣了一下。
“叫我璟贤。”
二人四目相对，沈枝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借着昏暗的灯火看清楚眼前男子的面孔。
这个人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他可是个宦官！一个宦官怎么能轻易喜欢人呢？
什么轻易！那就压根儿不能喜欢人好吗！
“为什么？”心里纠缠万分，她才问。
杯中的茶水滚烫，吹上几口热气喝上一口却着实口齿芬芳，璟贤起身缓缓朝着窗台走去，背对着沈枝枝的背影一时间凄凉起来。
眼前的男子虽说是个宦官，立于窗前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潇洒公子，沈枝枝想着若他不在皇宫，也许还是个人人垂涎的美男子。
可惜了。
孤单，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璟贤站在窗台前面，望着眼前似有似无的景色，就如同他的心一般患得患失。
他是孤独的，如同烛火，如同手里这杯滚烫的茶。
但他又是幸福的，因为此刻他已经寻得了自己的伴侣。
“朋友之间不都是以此相称吗？我叫你枝枝，你叫我璟贤。”
沈枝枝一时间哭笑不得。
“咱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沈枝枝继续说：“既然已经是朋友不无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我以名字相称反而更显亲近。”
和旁人不同，沈枝枝总能从言语上给璟贤一抹春光，第一次见到她璟贤便被她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深深吸引。
“你和旁人不一样。”璟贤回过身子，靠在窗台上微微笑着：“你身上总有一股江湖侠气，是宫里的女人身上万万见不到的东西，也是我喜欢的。”
沈枝枝眯起眼睛，匪夷所思起来。
“你喜欢？”
上下打量一番，心里着实没了底气。
若是放在一般的尘世，璟贤无异于是最拉风的美少年，但是现在他可是在皇宫，而且是可以随便出入的皇宫。
哪个男子能如他这般轻易出入皇宫，还不是身为宦官的缘故。
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璟贤说：“今日咱俩谁也不提，只说咱俩怎么样？”
点点头，她忙说：“那是自然。”
应该答应的事情他已然答应，不过是聊聊天罢了，她还是能够接受。
“其实孝成王的事情，就算是我不出面也会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来收拾他。”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刚刚还说今日只谈他们不谈旁人，一开口就是老反驳对象了。
只是他能用到‘收拾’两个字，也实在有意思。
“那你说说，到底是谁想收拾他？”沈枝枝问。
“朝中不可能让别人的势力倾轧，若是均衡一些也便罢了，可若是谁想要做出头鸟，有人可第一个不答应。”
他没有直说，沈枝枝自然心知肚明。
其实有些事情自己没有必要直言不讳，有些人虽然沉默不语，但桩桩件件看在眼里。
“孝成王只是嚣张成性，总觉得自己必不可少，可是也不想想这尘世若是少了谁也照样能安然度日。”
璟贤惊讶，却也习以为常，沈枝枝的嘴里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宋明成，这个名字每当沈枝枝想起时，总会别扭连连。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恶心。
真是不知道这样的人宋柏是怎么吃醋的。
深吸一口气，沈枝枝忙说：“你说不再提旁人，可是一张口便说了孝成王！明明是来说话的，怎么成了商讨了。”
若是成功打通璟贤这个脉络，还愁以后没有机会商讨大事？只是她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展示的太明显，若是稍不注意惹了璟贤生气，只怕是后患无穷。
看出她心中顾虑，璟贤忙安抚：“用担惊受怕，我也不过是想跟侧妃做个正常的朋友随便聊聊而已，什么说错话不说错话的，全然不重要。”
奇怪，好像自己的心思璟贤马上就能洞察一般。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能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沈枝枝连忙点头，瞪大了眼睛求告知。
璟贤在圆桌前面坐下，才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在朝廷里面伴君如伴虎，要是没有一点点眼力见儿还怎么混下去？”
“可是你也太神了吧！我可是只言片语都未说出你便知道我在说什么了的。”沈枝枝兴奋道。
“这也是一种本领，一种自我保护本领。”
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每个人身上都有专门属于自己的技能。
有人熟能生巧可以将自己的工作展现的淋漓尽致，有的人看天吃饭专门说好听的吉祥话给他们听。
璟贤虽然能将这些东西运用得当，却最是不屑使用这些伎俩。
他仇恨这个皇宫，仇恨这片天地，即便是所有的人都害怕他，他仍然觉得孤独。
他如今就像是站在高高的塔尖上，一阵微风拂来足够让他丢掉半条性命。
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快乐和不快乐又有什么关系？
*
独自坐在烛火旁边，昏暗的书房里面只要一盏烛火在桌上摇摇晃晃。
宋柏闭目端坐其中，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响动，可惜的是，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仍然捕捉不到有用的讯息。
沈枝枝离开王府前往璟贤府上已经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