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次复苏的时候已是晨光曦微,稀薄日光透过细密枝桠曳着浅白色的薄雾,从澄净的窗户慢然地照了进来,淌下星河似的光束。
谢喻寒推门而入的时候,扶爻还没完全醒过来,思绪还在混沌中沉浮,半睁的桃花眼羽睫微颤,而后又无力地垂下,似颓丧着翅膀的蝶。
谢喻寒面上不显,沉静淡漠的眸子却自进来以后便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年,眼里有一丝餍足划过。
他兀自欣赏了一会儿,而后便半跪在少年侧卧的床边,抬手摸着扶爻的脸颊肉。
触感柔嫩,让人疑心笼了一团柔软的云。
“爻爻,起来了。”他低声唤着。
扶爻昨晚半夜才被这人强硬地带回来,现在又被他唤着,困意使他一点也不想理谢喻寒,于是干脆扯过被子,将自己深深埋了进去。
谢喻寒一愣,随即失笑,察觉到少年的不愿,他倒也不再强迫,只是轻轻地把少年捞了出来。
“里面闷,出来睡。”
扶爻实在没心力再挣扎了,于是便随了他去。
但这第二次睡下,他却陷入了另一番梦境。
天宫渺远,晨星无数,灼灼耀目,金云翻涌,满天云霞绚丽瑰艳,巍峨天宫富丽堂皇,连绵不绝的仙山,绿荫葱茏,馥郁幽深的花香化作点点星团飘散在灿白静美的仙境。
仙鹤飞舞,本该自由散漫的珍品此刻却稍显急迫,它们振翅而飞,留下数道流光溢彩的浅影,最终停在了一座以玉石筑成的宫殿前。
扶爻确信自己不曾到过这里,但他看着看着却凭空生出一分熟悉感,就好似连殿里的一草一木,布施格局他都了然于心一般。
就在他抬步打算走进去时,落下的步子却深深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沉渊,失重感骤然袭来,扶爻瞬间睁开了眼睛。
然后对上了一双朗星似的眼睛。
他看起来已经注视了少年许久,日光在他身上落下一层金色光斑,他却浑然不觉,直到扶爻终于睁开眼睛,他才像是注入了生气的木偶一般,眉眼泛起笑意。
“爻爻……”
“等等,嘶。”扶爻不适地动了动肩膀,半坐起身,被子便从他身上滑下,睡了一夜的衣领散乱,露出锁骨处密密麻麻的痕迹。
那是谢喻寒昨夜留下。
不仅是锁骨,后颈处更是重灾区,扶爻觉得自己只是动一下,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你真是……”疼痛漫了上来,扶爻的眼里不自觉洇出点点水光,上翘懒倦的眼尾更是被云霞吻过一般,覆上一层薄红,他皱着眉,却比春日最盛的樱花还要姝丽几分。
他抬起手想要揉了揉,随意的一瞥中,手指一侧竟都是谢喻寒留下的牙印。
扶爻:“……”
他恼了,“谢喻寒,你太过分了!”
他以为自己的控诉会有用,哪怕这人会有一点愧疚也好,但谢喻寒竟兀自笑了。
笑的很好看,但是他在笑!
扶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自己弄成这样,非但不感到羞愧,还笑了!
“真好看,”谢喻寒上手抚过某些地方,看着那些痕迹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愉悦满足,“就该这样,爻爻,你的身上就该是这样的。多好看,我留下的。”
神情里隐隐带了丝疯狂之意。
扶爻恍惚间又想起一年前他在厕所里拒绝谢喻寒再那样对他,而他面上答应,但又在他转身之际狠狠扑在他身上。
挣扎间,他透过镜子看到的他的表情,大概就如现在这样。
不,现在或许还要更疯一些。
而且是那种,被掩在冰山下只露出一点便足以叫人胆战心惊的疯狂。
他身上的印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扶爻不知道是标记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他发现标记过他的人都患上了某种分离焦虑症,裴亦是,谢喻寒也是。
不论他是去浴室洗漱,还是去换衣间换衣服,谢喻寒都紧紧地跟在他身边,任他怎么驱赶都不管用。
到最后他只能心累地妥协。
坐上餐桌后,面前已经摆了一堆东西,有早餐也有午餐。
“你一大早起来做的?”扶爻问。
“嗯。”
谢喻寒自顾自坐在了扶爻身旁,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肌肤相贴。
他给扶爻夹菜,眉峰微皱,“多吃点,你太瘦了,咬起来都没什么肉。”
“噗——咳咳咳——”扶爻被他这神来一笔直接呛住,刚吃进去的菜差点包不住。
谢喻寒连忙把手伸在扶爻面前,“吐出来,乖,别卡着自己。”
来不及思考,扶爻下意识吐在谢喻寒掌心,他刚吃进去,那菜自然也完好无损一点不见污秽,但他还是愣住了。
他把菜吐谢喻寒掌心里了?
扶爻瞪大眼,但谢喻寒反倒跟没事人一样,把手擦干净以后,又拍着扶爻的后背给他顺气。
“没事了吧?”他问。
扶爻的目光在谢喻寒脸上晃一阵,想到刚刚那一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没事了。”
好在接下来再没出现其他什么意外。
如果不算他突然被谢喻寒抱在身上给他喂饭的话。
他当然有反抗,但谢喻寒沉了脸,牙齿还威胁似的落在他皮肤上,扶爻只好妥协。
晚饭依旧,只是后来,谢喻寒进了一趟他的房间,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扶爻没太在意地想着其他事。
他在想该怎么让谢喻寒把自己放出去,是的,他好像又被关了,这一整天谢喻寒都没让他踏出房门一步。
他思索着,便也没注意谢喻寒在自己面前半跪下。
“爻爻。”
“怎么了?”他应道,这才发现谢喻寒的样子。
半跪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对着他。
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快起来。”
谢喻寒不动,“爻爻还记得我之前说要带你回家见家长吗?”
扶爻一愣,想起这是一年前谢喻寒给自己发的信息的内容,他当时还惊讶得不得了。
思维开始变得混乱,扶爻涩声道:“怎么了?”
谢喻寒浅浅笑了一下,“我说了我的父母给你准备了礼物。”
目光落到手里的盒子上,“这是我们家族规定送给子孙爱人的……”传家手镯。
“等等!”扶爻慌乱地打断他,“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