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爻惊疑不定地注视着笠泽，他忍不住偏过头看向落地窗外。
外头天色湛蓝，云高风清，日头正高，暖洋洋的阳光透过几棵宽大得过分的树冠，漫漫悠悠地洒了进来，光晕轻柔地落在房间各处，温暖了扶爻的瞳孔。
可他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因为现在是大白天，而笠泽刚刚居然还像梦游状态里那般唤他。
他不禁伸出手指，在笠泽眼前晃了晃，“笠泽？你还没醒吗？”
笠泽:“……”这招居然没用吗？
昨晚，通过笠菏的直播间，他看清了少年和笠菏的相处状态。
少年会乖巧地陷在笠菏的怀抱里，还会安慰笠菏一般揉揉他的头发，而这些都是他不曾拥有过的。
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嫉妒，嫉妒自己那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弟弟居然会得到少年的优待，而他自己，却什么也没有。
明明是他先遇到少年的。
为什么少年会对他这么冷淡？就因为他不像笠菏一样撒娇卖痴吗？
笠泽闭了闭眼，勉力压制住心中的不愉，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连说话都节奏都与往常一般无二。
“……现在醒了。”他状似不解，“我刚刚做了什么吗？”
扶爻不疑有他，“没有，没有。”
他总觉得夜晚的笠泽和白天的笠泽状态不一样，因着这层原因，他老是不自觉将这两种状态看做两个人。
于是，对着白天什么都不知道的笠泽，他下意识说不出夜晚发生的事情了。
笠泽从善如流地开口，“那我们下去吃早饭吧。”
要不说这酒店是游戏给主角离青川的buff呢，哪怕是在末世，这酒店依旧有多到让人咂舌的储备粮。
扶爻他们也跟着沾了光，每天都能正常吃上一日三餐，不需要像其他npc一样过着食不果腹，生命也受到威胁的生活。
等待扶爻和笠泽下到一楼餐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坐在那了。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正在吃早餐的人都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进食的动作，注意力隐晦地落在慢人一步走进来的少年身上。
扶爻心里装着事，他也没意识到气氛的不对。
他抬头，视线在餐厅里搜寻一阵。
“哎呀，爻爻！”正巧离妗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她明显高兴道，“餐窗在那边，你要吃什么？我带你去。”
扶爻担心离青川等会就要出去，自己赶不上跟他说事，但又实在推拒不过，只好跟着离妗走到一旁。
心中祈祷离青川不要太快出门。
或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不仅离青川没有动，连孟凉等人都还在继续吃东西。
离妗斜看了一眼，小声吐槽道:“吃了半个多小时了吧……也没见他们去续饭菜啊，怎么吃这么慢？”
她自以为小声，但在场的基本都是耳力极好的，哪怕是直播间的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
“笑死，他们分明就是在等着爻爻吧！”
“我看看，一荤一素一盘饭，亏的他们能吃这么久了哈哈哈。”
“可惜了，爻爻的注意力很明显不在孟凉他们身上啊。”
至于扶爻的注意力……
他端着餐盘，几步走到离青川的对面坐下。
“那个，”扶爻说，“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b城啊？”
离青川心中因扶爻过来而升起的隐蔽愉悦顿时如脆弱的冰层，被人轻轻一击，便碎裂得不成样。
他心中冷笑:那丧尸都死了，扶爻竟然还那么执着地要与他一起去b城。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b城？”离青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万一，万一这一次扶爻真的只是去b城有事呢？
万一，他并没有想要自己死呢……
扶爻回答:“我想去锦霞大厦看看。”原剧情里他就是在锦霞大厦死去的。
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还是淹进了泥沼里。
离青川心府一震，他冷嘲，终究是他自己犯贱，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心生妄念，企图给扶爻一个机会。
……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可自欺欺人就是自欺欺人，他再也无法宽慰自己。
因为上一世，少年就是在锦霞大厦的顶楼将他推下去的。
这一世，扶爻还是要去那里，还是要那样做。
“你一定要去？”离青川喉咙干涩得要命，“我们可以去c城，那里不比b城差。”
扶爻哪里晓得b城和c城的区别，他只一心完成任务，于是摇头:
“我就想去b城，或者你将我放在b城边缘，我自己去锦霞大厦也可以。”
离青川深沉看他。
——小骗子，说什么让他自己去，不过是让自己放松警惕罢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离青川不再看他了，“好，我带你去。”
一直分神听着这边动静的师茵终于能插上话了，她转身，趴在椅背上，冲扶爻笑眯眯的。
“你们俩不安全，我和你们一起吧。”
扶爻还没接话，孟凉就冷然喊了师茵的名字。
他的声音着实好听，低沉淡漠仿若海水无声翻涌的浪花，随意吐出几个音节都让人想起教堂里响起的古老钟声。
怪不得剧情里，他的人气一度与主角持平，让无数妹子为他疯狂。
不过，师·游戏攻略者之一·茵听到他说话，心中却厌烦不已。
她本来在发现孟凉也对她的爻爻心怀不轨之后就很不满了，现在她好不容易和爻爻搭上话，孟凉还要来横插一脚。
真的是……好想弄死他啊……
可她面上还得遵循人设，回答孟凉:
“是，队长，怎么了？”
孟凉没理她，他对扶爻说:
“师茵说的没错，b城很危险。”
他直接自己下了结论:“你需要我的保护。”
扶爻:“……”这话说的，他其实不需要。
他想拒绝，因为他本来就要去寻死，被人保护算是怎么回事啊？
可孟凉已经自顾自地做了决定，扶爻也无法干预，只期望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扶爻又问离青川。
离青川慢慢咽下一筷子苦瓜，苦味在他口腔里蔓延。
他说:“明天早上。”
——我就送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