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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细雾弥漫,轻盈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

泰安宫中,偏殿内,众人整整守了一夜,沉寂的室内只有微弱的烛光。岑思卿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庞显得平静而安详,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素荷、卫凌峰和丁锦辰三人的表情凝重而焦虑,他们在守夜的时光里不断地注视着岑思卿的神态,希望能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或淡淡的呼吸中寻得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皇帝已经上完早朝,立刻赶来荣和宫。他脸上带着忧虑,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关切。他缓缓步入房间,视线落在岑思卿的床榻上。

岑思卿仍处于昏迷中,毫无知觉。皇帝注视着他的容颜,心底的担忧逐渐升腾。整个房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只有还未来得及熄灭地烛光在墙上跳动,照亮了岑思卿安静的脸庞,以及众人焦虑的表情。

“七殿下可有苏醒的迹象?”皇帝焦急的询问道。

众人摇头,皇帝深深皱眉。此刻,皇帝需要岑思卿醒来,不仅是为了确保岑思卿的平安,也是为了重新审查六皇子之案。他看着岑思卿昏睡的模样,问丁锦辰道:“可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醒来?”

丁锦辰有些为难,他稍作思索,回答道:“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只不过,殿下可能就要受些苦了。”

“什么方法?”随着皇帝的提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丁锦辰身上。

丁锦辰看向众人,说道:“殿下昏迷不醒,或许可以利用外界的强烈刺激,尝试唤醒他的意识。”

“丁御医何意?”一旁的卫凌峰内心感到不妙,立刻问道。

丁锦辰跪了下来,俯首道:“请圣上恕罪。允许微臣以银针刺入殿下的指甲缝内,以此强烈的剧痛或许...”

“绝对不可!”还未等丁锦辰说完,卫凌峰立刻制止道:“这是刑部审讯犯人才会用的刑罚,你怎可将它用在殿下身上?”

见一旁的皇帝脸色凝重,沉默不语,丁锦辰连忙解释道:“这个办法确实会让殿下受皮肉之苦,但这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卫凌峰还想继续阻止,皇帝却在此时开了口,他声音疲惫的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圣上!”卫凌峰听到皇帝允了这个的方法,立刻跪了下来,恳求皇帝:“圣上,殿下千金之躯,怎可受这样的罪?”

皇帝闭上双眼,长叹一声。然后他睁眼看向岑思卿,轻轻握住了岑思卿的手,无奈的说道:“那也比让他一直昏睡下去的好。”

素荷也明白,这可能是唯一能唤醒岑思卿的方法,于是她将卫凌峰拉到了一旁。素荷看着卫凌峰,眼眉间有万般的无奈,却还是对着卫凌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

卫凌峰只好眼睁睁地站在一旁,看着丁锦辰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根银针,然后将它刺入了岑思卿的手指。

第一针结束。众人看着那一寸长的银针,刺入了指甲内一分,岑思卿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丁锦辰又取出了第二根银针。

卫凌峰有心上前阻挠,但被素荷拦住了。

第二针刺入了岑思卿的食指,他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众人皆露出了一丝喜悦的表情,但很快又随着岑思卿的沉寂又消失了。

丁锦辰叹了口气,取出了第三根银针,然后将它对准了岑思卿的大拇指。他屏息凝神,拿着银针的手指猛地狠狠用力。这一下,看得众人心惊肉跳,素荷更是心疼的不敢直视,将头撇到了一边。

岑思卿的手尖瞬间流出鲜血,可见银针已深深刺入。终于,岑思卿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呻吟。

丁锦辰立刻将银针拔出。随着最后一根银针的抽出,岑思卿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 * *

岑思卿刚刚苏醒,看清了自己身边众人悲喜交加的面容。他最后将视线停在了皇帝身上,忽然落泪,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皇儿有罪。”

皇帝疼惜地看着岑思卿,只是安慰他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岑思卿身体虚弱,却试图支撑起身。众人慌忙阻止,最终还是让他坐起了身。岑思卿看了一眼皇帝,然后声音微弱的对其余三人说道:“我想和父皇单独说话,你们都先下去吧。”

皇帝知道岑思卿必然心中委屈,于是待所有人离开后,说道:“朕知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是皇儿有罪,理应受罚。”岑思卿说着,泪水默默地滴落而下。

皇帝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到了岑思卿的手上,他凝视着岑思卿,然后开口道:“事到如今,你也该说出实情了。”

岑思卿看向皇帝,凝噎片刻,终于点头说道:“六哥之事,皇儿确有参与。”

听到岑思卿亲口承认,皇帝眼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但很快,他又听岑思卿继续说道:“但我并未有伤害六哥之心,从来没有。皇儿虽是受人指使…可我并未全然听从,也未对六哥下手!我真的不知,为何六哥会...”

皇帝深吸一口气,他回想起了之前宫中的流言。

“你是说,是有人指使你去杀的逸礼?”皇帝试探性的问道。

岑思卿看着皇帝的双眼,缓缓点头。他继续说道:“是皇儿一时糊涂,受人胁迫,签下了一份不该有的契约,才不得不听从他人的命令。”

“胁迫你的这个人,是谁?”

皇帝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这一刻,他既迫切想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但却也害怕得知这个答案。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勾起了皇帝从前的回忆。当年前朝三子夺嫡的场面,依然会令他在深夜的睡梦中惊醒。皇帝不希望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避免的事情,会重演在他的皇子们的身上。

终究,事与愿违。

岑思卿低下头,声音低沉的答道:“是三哥。”

眼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三皇子岑逸铭。

皇帝沉默起身,先是命令袁福道:“你去把昨日刑部那几人找来紫宸殿。”然后,他又嘱咐岑思卿道:“你且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岑思卿立刻伸手拽住了皇帝的衣袖,却又立刻发觉不妥,瞬间将手抽了回来。皇帝看见了岑思卿的举动,温和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岑思卿直起身子,恳求皇帝道:“请父皇准许皇儿与您一同回紫宸殿。”

皇帝看着岑思卿,他的面容依旧苍白,刚想拒绝,却听岑思卿继续说道:“皇儿知道,父皇是要重新彻查六哥的案子,既然如此,思卿理当义不容辞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求父皇给皇儿一个赎罪的机会。”

岑思卿说得令皇帝动容,他立刻命人为岑思卿备轿,并允许卫凌峰陪同岑思卿一起入紫宸殿。

* * *

紫宸殿内。

皇帝刚坐到龙椅之上,却见岑思卿已经跪在了殿中央。他念及岑思卿仍未康复,命人搬来了一把椅子。

岑思卿却拒绝道:“皇儿今日来,不敢忘了自己还是带罪之身。思卿谢父皇体恤,但皇儿想自证清白之后,再堂堂正正地起身。”

皇帝点头,他将刑部的卷宗再次摊开,然后对岑思卿说道:“说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思卿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去年,三哥解了禁足之后,去过荣和宫。皇儿当时以为,三哥是诚心悔过了,却不想,他来了荣和宫之后依旧对皇儿不依不饶。”

岑思卿告诉皇帝,三皇子得知五皇子昏迷、六皇子得势之后,于是逼迫自己签下了一份契约之事,令他至今都不得不受三皇子的牵制。

“契约书现在在何处?”皇帝问道。

岑思卿摇头,答道:“那契约书只有一份,一直由三哥保管。他便是一直利用这份契约来威胁我,使我不敢反抗他的命令”

皇帝听后眉头微蹙,沉声问道:“那你又何至于如此听话?逸铭让你签你便签了?”

岑思卿听了皇帝的问话,一时无言以对。一旁的卫凌峰忽然上前,替岑思卿答道:“圣上,您有所不知。七殿下如此惧怕三殿下,是有原因的。”说完,他来到了岑思卿身边,然后轻声说了一声:“殿下,恕卑职无礼了。”

岑思卿看着卫凌峰,忽然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他锁骨处一道深深的疤痕。见皇帝也看到了这道伤疤,岑思卿立刻低头整理了衣衫。

“圣上,刚才七殿下身上的这道疤痕,便是三皇子所为。”卫凌峰说道。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岑思卿,不敢置信的问道:“此话当真?”

岑思卿依然低着头,他不愿将自己的疮痍示人。然而,他明白此时不说,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于是,他抬起头,轻声说道:“四年前,只因我向三哥行礼迟了片刻,便留下这道伤痕。当时,伤口深可见骨,幸亏御医救治及时,皇儿才保住一命。”

岑思卿继续说道:“上一次被三哥囚禁在雍德宫,只是在过去十年里无数次责打和欺凌中的一次罢了…”他的语气淡然,好像对这些伤痛早已麻木。然而,一滴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流露出了岑思卿内心深处的痛楚。

皇帝对于三皇子的秉性亦是了解的,宫中久有传言,三皇子惯在雍德宫中动用私刑,他也早有所耳闻。如今,回想起那日在雍德宫见到的血腥场面,皇帝终于相信,岑思卿为何会对三皇子言听计从、不敢出言反抗了。

于是,皇帝默然垂首。随后,他对着殿外的人喊道:

“去雍德宫,把三皇子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