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入职手续,奚总安排我在销售部实习三个月,熟悉公司业务。
丹姐作为部门经理和公司元老,以独特的营销理念和庞大的人际网络,常年稳居业绩第一,为公司赢得良好口碑和高额利润。
公司业务涵盖广泛,不仅涉及企业文化提升,成人技能培养,更多是为学生提供一流教育培训资源和留学信息。
把一叠叠五颜六色的宣传资料递给家长,待他们做出选择,再把一叠叠整整齐齐的现金存入公司帐号,一份合同完成。
看似简单过程,全凭良好推销话术。
我做的得心应手。
奚总拿着厚厚一摞新签下的合同,不停夸赞:
“见过世面的女人到底不一样,轻松就能驾驭人心。”
其实我不懂,为什么家长愿意倾尽所有,为孩子博一个未知可否的前程。这好比赌博,雄心壮志入局,赢得不过少数。条件优渥的自然毫无压力,但普通家庭报名时,看着父母东拼西凑刷爆信用卡的样子,让人心疼。
我问丹姐,这培训真能改变命运吗?
她笑笑说:
“这命啊,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普通人努努力,只不过图个心安。”
是啊,就好比我自己,从小到大不停抱怨母亲偏心,拼尽全力摆脱命运不公。但在社会泥潭中摸爬滚打后,才发现处在底层的人,奋斗的意义只是追赶别人的起点。
一辈子不停歇,或许,依然无法触碰目标。
学科课程很贵,特别是一对一名师优化辅导,每小时费用上千。
而这个,最受家长青睐。
上午在接待客人时,一个穿着夸张、满身豪气的中年男子挤进咨询台,扔下一张卡,直截了当提出要求:
“买周弘一年。”
周弘是英澳的招牌。
公司专业讲师很多,但年年能出国家级赛绩的少之又少。而他,是全省排名数一数二奥数老师,名下学生通过各类竞赛被名牌大学提前录取,比比皆是。
因此,不差钱的家长,往往只冲他来。
签完合同,我向丹姐打听,周弘这么厉害,怎就甘心屈身在私立机构任教?
丹姐只知道他之前是知名大学教授,后来因故离开高校。不知奚总开出什么诱人条件,打败众多机构,将他收入麾下。
“你都不知道,每年有多少机构想挖走他。连奚总私下都说,没有周弘,公司业务量至少得降一半。”
看不出来,还是个金饽饽。
我捏着50万的收款单据,心里默默嘲笑,再牛气,还不是为五斗米折腰。
出人意料,周宏下午就将学生资料扔回我面前:
“新来的,你懂不懂规矩?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里塞?”
这是我第一次见真人,当年读书时教授都是皓首苍颜,可眼前之人不过30多岁的年纪,修长身材,五官堪比明星。美中不足喜欢用气势压人,并不是好说话的样子。
见我愣神,他不耐烦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敲桌面:
“喂,说你呢,在听我说话吗?”
恢复神智的我望向丹姐求助,她却迅速转身避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不好意思,周老师,我这就处理。”
得到回答,他不悦离开。
我硬着头皮联系报名男子,努力解释一番,他却不领情:
“钱交了,合同签了,现在告诉我不可以?两个选择,要么让周宏收了我儿子,钱方面再加一倍;要么按违约,退一赔三。”
这简直要我的命。
两方态度强硬,不肯退让。无奈之下,我只能求助奚总,希望他能出面劝劝周弘,看在钱的份上,收下学生。
奚总着看我,像看一个傻子:
“你觉得周宏会在乎这区区几十万?人家一个月给女朋友送的东西,都不止这个数。”
我一听,彻底慌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赔钱?”
“要赔也是你赔,不是公司。”
听闻,我瘫坐在凳子上,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奚总见状,叹了口气,好心提醒:
“你可以去求求周宏,说不定他心血来潮,也就同意了。”
说完,扔给我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周宏的课程安排。
“没课的时候,他都在房间,502。我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表现了。”
晚上,我在房间里烦躁的踱步,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房门被敲响。
居然是周宏。
他穿着简单白t和浅色牛仔裤,随意靠在门框上:
“听说你找我?”
没等我开口,他自顾自走进房间,拉开椅子,坐下,点烟,再浅浅吸一口,轻抬下巴,吐出完美烟圈。
我的思绪有片刻混乱,他的侧脸与峰哥好像,一时间,两人侧影重叠在一起,无法分辨。
见我迟迟未开口,他显然有些不耐烦:
“问你话,找我什么事?”
我调整情绪,半带着哭腔,拜托他能不能收下学生。一来费用确实喜人,二来避免我面临的巨额赔偿。
“周老师,拜托,请帮帮我好不好?”
说完,用半是可怜半是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稍加思索,将手中的香烟熄灭,站起身,俯视我:
“成香,有没有人告诉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丑。”
不知为什么,我听到这句话,又联想到多日的委屈,眼泪瞬间滴落,止都止不住。
这可把周弘吓坏了,他连声道歉,再三保证同意接受学生,只求我别再哭。
好一会,我才平复心情,弱弱说了句“谢谢”。
第二天早上,丹姐拦住我我:
“你到底给周弘吃了什么迷魂药?这可是他第一次把说出口的话收回去。刚才他来拿学生资料,大伙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起昨晚的丑态,我只能含糊说:
“可能,他自己想通了吧!”
盘算着这单我能拿到不少提成,是应该请周弘吃个饭,以表感激之情。想到这里,我给他发出一条微信:
“周老师,晚上一起吃饭,有时间吗?”
可一直到中午,仍没有收到回复。我不禁开始嘲笑自己:
“成香,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人家有女朋友。”
可是,心里为什么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