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飞卿和魔修......
燕璟华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楚飞卿那些小手段是哪里学来的，也想明白了他一个身世普通的弟子怎么能做到在宗外准备一座隐蔽无人的宫殿。
难怪他被废除了修为还能躲过她的神识搜寻。
灵力瞬间在手中凝聚成术法，燕璟华飞身而起上前追击，几道灵符激射而出，裹挟着万丈雷霆朝缩在最后面的队伍劈去。
被许多魔修簇拥着在最中心的马车在这一劈下飞灰湮灭。
可以看见一个身着武服的高大魔修回护着披着斗篷的男子抽身飞离爆炸中心，剩下的那些魔修也聚拢到了一起，回护之意非常明显。
他们根本没有鏖战的心思，只想着护着楚飞卿撤退。
燕璟华半空中与高大魔修对了几掌，对方修为略高于她，又是全盛时期，燕璟华竟一时间被拦住了去路没能追上去。
但那些被抛下的魔修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他们早已经没有了斗志，兵败如山，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瞬间伏诛。
燕璟华向截获的传讯玉简中注入一丝灵力。
简身亮起，对方没有说话，只响起了清浅的呼吸声。
“楚飞卿？”燕璟华嗤笑一声。
她看得出来，这群家伙都是以楚飞卿为首，之前从魔修口中审问到的、刚被召回来的“殿下”应该指的就是楚飞卿了。
对面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却被几声呛咳打的破碎支离，显得反常的癫狂。
“......师尊。”他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那样，而后才逐渐流利起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过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既然沦为魔修，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全仙界永不停息的追剿和通缉。
“你最好期待再也别见，下次见面，便是你的死期。”燕璟华冷笑一声，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捏碎了玉简。
所有的魔修死的死跑的跑，那些被拘在阵法中的弟子终于被放了出来，帮着收拾残局。
江琰当场冲上来给了一个熊抱，红唇开合叭叭地说个不停，她没能干架本就心里痒痒，此时见燕璟华大杀四方，羡慕和景仰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燕璟华座下有老二老三两个姑娘。
但三徒弟世家出身，有自己的家族传承，师徒关系不过是两方势力之间权衡后的产物，相当于只是挂了个弟子的名，但从未真正做过一天师徒。
二徒弟江琰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拜师的年纪小，自然就成了她最亲近的弟子，两人相处也格外亲昵。
燕璟华早习惯江琰这副大大咧咧的性子了，半揽着她的肩膀朝宗里走。
江琰和秦子湛通报了有魔修混进山门后，长老们就对所有弟子进行了筛查，果然又找到了几个顶替了身份混进来的魔修。
好在魔修顾忌着不能打草惊蛇没敢下杀手，只是打晕了关了起来，最后长老在山脚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丢的几个弟子。
山脚下尸山血海，紫色的魔气缭绕不散，血迹将草木与土壤浸润得黑红，尚挂牌匾的山门前也是一片狼藉。
那五个首级倒是摆的整齐。
也不知道是那个促狭的，还特意擦去了他们脸上的血污，让所有人能清清楚楚的看清万魔殿堂主身死道消的下场。
王穆长老正带着弟子在收拾残局，见她过来，极其自然地叫了一声宗主，又嘟喃着要给护宗大阵加一个清洁阵法。
看他雷厉风行地揣起了刻刀和阵盘准备去布阵，燕璟华拦住了他。
“王长老，阵法的修补不急于这一时。”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现在该是继续庆功宴的时候了。”
万魔殿倾巢出动，仍拿不下他们这个草台班子，燕璟华并十三名长老出战，护得全宗弟子周全。
魔修共计折损五名合体期、六十七名化神，元婴金丹不计其数。
经此一役，谁敢小看这个新建起来的宗门，谁人不知燕璟华的名号！
此时不庆贺，何时庆贺？废墟之上，正适合迎接胜者的荣光。
天为幕，地为席，宴席重新摆开，美酒佳肴驱散了最后一丝劫后余生的心悸。
弟子举着酒樽游走在往日根本不敢打交道的长老间，有不少还羞涩的凑到燕璟华身前讨一杯酒。
长者往日严厉的冷脸此时都被灯火映衬得温和，他们是功臣，也是宗门最坚实而不可摧折的靠山。
一场胜利，足以让草台班子磨合完毕，足以让所有人的心最后都拧到一块去。
长老们不辞艰辛远赴西洲是为了求一个前程，但他们的弟子呢，跟随着师长来到了一个不利于修炼的地方，追随着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宗主，心里怎么可能不惶恐？
但这场胜利足以让他们看清前路，在情感与意志上认同自己属于新建立起来的宗门，最后心甘情愿地叫出那一声宗主。
庆功宴直到后半夜才散场。
清风朗月，灯火辉煌。
燕璟华和左喻并肩走在石径上，她推开门，看了眼身侧的人，“进来吧。”
看见对方诧异的神色，她声音温和，挑了挑眉笑起来，“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本就敏锐，怎么会发现不了左喻在宴席上看过来时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在中庭的玉兰树下相对而坐，半晌，左喻才抬眼看她，低声问了一句，“绝对的胜利有那么重要吗？”
见对方疑惑的视线看过来，他别开头，取出灵药与研钵，兀自将手中的灵药捣成汁液，叹了口气。
“你选择一个人应对六个合体期的时候，所有长老都想要阻止你，包括我。但你是宗门的话事人，是领袖，我们追随于你，也相信你的判断。”
“你带伤酗酒的时候，我想要阻止，但这是你的决定，我没有资格、也不应该指手画脚。”
他将研钵轻轻地放在案上，发出不轻不重的磕碰声，转过来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可是，你是将所有人维系在一起的锁链，是披斩开前进方向的利剑，倘若你真出了什么差池，这些人不过是一盘散沙，早晚都会分崩离析。”
“你得对我们负责啊.......”
他敛下眼眸，睫毛在鼻侧打出小片阴影，最后轻声唤了一声，“宗主。”
燕璟华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好像浮现起人间时，她打马游街、张弓射鹿时一大群大臣追在后面劝她要爱惜龙体时的情景。
她骨子里带着点赌性，甚至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舍弃很多东西，但从始至终身后都跟着一群追随者，那是她肩膀上的责任，也是牵住风筝的线。
“左喻。”燕璟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逍宗的名声太响了，加诸在若光仙子头上的光辉也太重了，人们只知若光而不识燕璟华，不来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怎么能叫举世瞩目呢？”
很显然，在舍生取义不惜负伤保全宗门的悲情角色，与轻松写意豪取魔修首级的一战成名中，燕璟华选择了后者。
而瞒下一点伤势，则是她为此付出的代价。
“赌徒。”左喻没再多做评价，而是看向她隐藏在袖袍下的左臂，问，“魔气的拔除，我略懂一二。”顿了顿，“介意么？”
燕璟华毫不犹豫地将左手伸到他面前，“那就劳烦了。”
她眨了眨眼，还故意调侃似地叫了声“左医师。”
“这不叫赌。”她解释道，“这只是一个选择，相信我，宗门会带给你值得期待的来日。”
“拭目以待。”左喻最后轻哼一声，仿佛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