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句话，洛霞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她费劲遏制住了呜咽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没敢落下来。
多么熟悉的话语啊，在那些日夜里如无情的重锤，在自己快要爱上那个人的时候将幻梦戳破，残忍地逼着她看清，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就连小虎，她独一无二的孩子和筹码，也无法在这个人的心里占到几分重量。
洛霞咬紧牙，鼓足勇气开口。
吐出每一个字都极其吃力，不像是质问，更像是像是无声嘶吼后筋疲力尽的控诉。
“所以，你对我就从来都没有一丝怜惜，完全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位若光仙子吗？”
啊！？
燕璟华嘴里叼着匕首，歪着头画阵纹，正分心听着八卦，差点被吓得没踩稳，从屋脊上掉下来。
识海里的小鬼也不遑多让。
它本就喜好这种狗血大戏，正聚精会神地侧耳听着，差点被这大八卦炸出尖叫。
反应过来时更是连声喊着陛下，当然，没能喊出两声就被掐了脖子，一键禁言了。
别看当事人这么大的反应，其实不知道内情的戚、叶两人也没好到哪去。
要是问天逍宗十九代弟子燕璟华是谁？那大多数人都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但要问若光仙子是谁，那十个人中能揪出七八个知道的，又尤其以市井中最喜欢提起这位仙子。
修士也是需要娱乐生活的嘛。
特别仙界还有很多根骨平凡的人，这些人终其一生也就在炼气打转，寿命到头来也就百余年，和修士比起来与凡人无异。
这种没什么修炼天赋的人占了仙界的五成人口。
他们在道途上没有上升空间，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修炼上，寻常修士苦修的时间都能够自由支配。
仙界虽然危机四伏，但在修士和大宗门的看顾下几乎不会出现饥荒和疫病。
换而言之，只要出生在大宗门罩着的城池、运气好点别碰上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这一生就是平淡且安宁的日子。
那么空出来的日子不愁收成，总得有事情做吧？
是以，仙界的娱乐产业很兴旺，记载大量真假参半的狗血八卦的小报也是仙界人民的最爱。
特别是哪个道君修为最高、哪位仙子姿容最美，这种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的人的评比和传闻更是坊间最好的谈资。
不过戚、叶两家好歹也是西洲的大世家，不用靠这种小道消息才能窥见大宗门的一角。
虽然没亲自见过若光仙子，但起码也了解这个名号背后代表着什么。
那可是中州顶级宗门，天逍宗云霄道君的亲传弟子啊！
容貌冠绝中州不提，就这身世已经是一等一的高不可攀。
追随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即便顾修沉看起来也是名门子弟，恋慕上若光仙子似乎也是正常的事。
可是就拿洛霞当仙子替身这一条，事情就已经远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正常仰慕，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啊！
不提他人心中是怎么想的，顾修沉隐秘的心思被戳破，脸上的神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他说话时还是那般轻浮与懒散的语气，但隐隐间掺杂上了危险的意味。
“小霞儿似乎窥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啊。”
洛霞贝齿紧咬，眼中含泪。
她眸中希冀的光点渐渐熄灭了。
最后几分绮念消散，像是遭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身体如风中的柳枝，不住地颤抖着，摇摇欲坠。
而戚、叶两人显然更具备对危险的嗅觉。
两人心道不好，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出手。
法宝与术法不要钱似地朝顾修沉砸去，与此同时两人朝后急退去，试图绊住顾修沉伺机脱身。
叶君焱好歹是个出窍中期，扛着压力出手还算轻松。
但叫人意外的是戚鹤深的举动。
就算这时候他也没打算丢下洛霞独自跑路，强行揽着怀中的女子行动。
当然，这般情意深重，在场诸位都欣赏不来。
且不说痴痴地流着泪的洛霞，叶君焱见这个临时同盟这样不靠谱，脸都黑了，心里骂骂咧咧的，边朝门外急掠而去。
如果这两人能成功吸引顾修沉的注意力让他逃出去，指不定他改日想起来会给这两人立个碑。
可惜他只是撞上了冰冷无形的气墙。
甚至没有明显的抬手动作，顾修沉就已经轻描淡写地困住了所有人。
高阶修士对下位修士的压制展露无疑。
这俨然是个出窍大圆满，不，应该说已经是半步合体，离合体初期也就一步之遥！
甚至于不是普通的、资源堆砌起来的半步合体，而是实打实的磨砺与战斗浇灌出来的正统修士，根本不缺与人过招的经验。
看着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顾修沉讥讽地勾起嘴角。
无情的眸光扫过女子心如死灰的面孔。
即便压制着两个修士，他依旧表现得游刃有余。
语气情意绵绵，仿佛不是在与人交手，而是在床榻间中环着情人的腰肢耳鬓厮磨。
“吾改主意了，小霞儿看来还是更思念呆在吾身边的那段日子。”
被挑破心思后，他明明是怒的，表情却越发灿烂而难以揣测，“没关系，那就一起回东洲吧，只是在此之前——”
他话音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冷厉，“应该向一些无关人士告别。”
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戚、叶二人，知道他秘密的，一个也别离开。
洛霞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自然很清楚顾修沉的狠厉手段，闻言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
她从戚鹤深怀里挣扎出来，扑倒在男人面前，想要祈求和阻止杀戮的降临。
“不——不要.......”
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能够博取上位者的几分怜惜，但无法扭转已经锁定猎物的杀机。
顾修沉俯身下来，空着的那只手将被喜服的艳色衬得格外苍白的女子拉起。
像是对什么宠物般，漫不经心地抚去脸颊被泪痕沾上的灰尘，顺势将人横腰揽在怀里，将将不让人滑落下去。
“我不喜欢你和别人穿着喜服。”
他语气强硬而霸道，可洛霞知道，他既不允许她同别人穿着喜服，但也绝不可能愿意像正常的爱侣那样，和她穿着喜服成婚。
顾修沉环着女子的腰，一手抱着孩子，只云淡风轻地朝戚鹤深扫去一眼，像是在两只虫子中选择了最碍眼的那只率先掐灭。
庞大的灵力以雷霆之势碾压而下，戚鹤深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是生理性的瞳孔紧缩，攻击已臻至身前。
——然而戚鹤深却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重伤飞出去，炸成血人。
顾修沉轻松惬意的表情僵在脸上，洛霞哀求的话语卡在喉咙里。
戚、叶两人甚至没从死里逃生间反应过来。
那道攻击被挡下了？
不，或者说不是挡下，而是消散在半空中。
顾修沉眼神阴沉，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院子已经被笼罩在了阵法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阵法落成，燕璟华勾了勾唇角，缓缓从屋脊上站了起来。
不管这个顾修沉未来能和她有什么因果纠葛，反正今天这里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