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伯!”微子跳了出来,眼中喷火,怒斥道:
“汝一小小卿士,何敢妄议朝政,开疆拓土在尔眼中,竟为一己之私,当真荒唐,还不快快退下。”
梅伯脸色变了变,对着殷受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回了原位。
微子鄙视地看向尤浑,将这位佞臣也逼回了队伍,方才转身行礼道:
“大王,梅伯之言虽有偏颇,但其心为国,须知战事一起,并非只有钱粮损耗,亦会有兵丁伤亡……”
“而民乃国之根本,伤之不祥,征伐淮夷自然可行,大王不如细细筹划,以安民心。”
微子摇头晃脑地阐述了观点,听得诸臣不住点头,赞同之意不言而喻。
“不必了!”殷受摆摆手,“孤决定从羌人中选调兵源,各大世家无需出人,由国库提供钱粮便可。”
“大王,不知意属谁人领兵?”比干出声问道。
“武成王。”殷受笑道。
“大王,可需随行官员?”商容站了出来。
“无需,新纳之土将由三妃代管,所需之人,由其指定。”
“大王不可!”梅伯又跳了出来,“若如此,岂不形同儿戏?”
“你认为三妃没有能力?”殷受眯起了眼睛。
“非也!”梅伯梗着脖子,“牝鸡司晨,于礼不合!”
“滚滚滚!”殷受不耐烦的摆手道:“都说了是代管,牝鸡司晨,牝你大爷,你还是王室之人,将母辛置于何地?”
“好了!”殷受一拍扶手,目泛寒光凝视众人,冷笑道:
“想让孤不启战事亦可,不知你们哪家愿意,献出家族封地,嗯?”
这话一出口,便好似寒风扫过大殿,群臣顿时缩起了脖子,将自己变成了一尊尊雕像。
“大王!”商容讪笑出声:“何须如此啊,我大商之地甚广,又何须群臣让出封地?”
殷受瞥了他一眼:“地很多么?忠臣只有你们几个,以后不用封了?”
商容眉头一皱,拱手道:“老臣出言无状,请大王恕罪!”
这么多年,殷受还从未对他如此的不客气,老人家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殷受也不理他,催促道:“还有谁有异议,站出来吧!”
良久,无一人出声,最终还是商容站了出来。
“大王,臣等无异议。”
殷受冷着脸,点头道:“既如此,黄飞虎何在?”
“臣在!”黄飞虎高声应和。
“孤命你即刻整军,准备停当,择日出征!”
“诺!”
大事已定,殷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什么帝王一怒,赤血千里,完全就是扯淡。
先不说那是大一统王朝初期,君权达到了顶峰,便是进行杀戮,也不过是拉一派打一派。
若是王朝末期,王令能不能出得了王宫,那都是未知数,更有甚者,生死皆在臣子的一念之间。
此时大商的世家贵族,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发展,早已变得根深蒂固,王在他们的眼中,更像是一件争权夺利的工具。
当然,他们没人想要国家倒掉,甚至想让国家更加繁荣,只不过繁荣是属于他们的罢了。
前世那位纣王宠幸了一个女人,盖了几间豪宅,杀了几个大臣,然后就亡国了。
其中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甚至有些可笑。
说纣王荒淫,宠幸妲己算么?
反倒是调戏黄飞虎的老婆,更显得荒淫一些。
而那些群起而攻之的臣子,口口声声说着妖妃误国,可归根结底,还是落在了一个‘钱’字上。
殷受勾起一抹冷笑,环顾满堂的忠臣良将,准备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孤昨日入梦幸遇先王,心有所感,想于宫中建一鹿台,常行祭祀之举,以慰先祖之灵。”
“大王,此事可否暂缓,征伐淮夷在即,若再劳民伤财,恐生民怨!”比干拱了拱手,出言劝道。
“哦?”殷受挑了挑眉,“修一鹿台而已,何来劳民,又何来伤财?”
比干瞳孔缩了缩,正色道:“征调民夫,必伤农事,大王三思。”
殷受点了点头:“王叔说的对,我不着急,慢慢来即可!”
“咳咳……”比干轻咳了两声,“大王仁慈,只是若此,工期必久,耗费糜巨。”
殷受抬眼扫视一圈:“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臣……附议!”在场诸臣,除了少数几人外,均出言附和。
“呵……”殷受笑了,摆了摆手:“诸位爱卿不必忧心,孤没打算动用国库,一应耗费皆从内帑支取。”
“可是……”比干还想出声,不料商容走近,扯了他一把,低语道:“王叔切勿多言。”
商容拱了拱手,朗声道:“大王,臣等无异议!”
殷受并未点破两人的小动作,冷着脸说道:“既如此,若无要事,退朝!”
说完,招来殷诚耳语了几句,起身欲离开大殿。
谁知此时商容却前行了几步,拱手说道:
“大王请慢,老臣尚有事相商,不知大王可否拨冗一叙?”
这位老臣放低了身段,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恳求。
殷受脚步一顿,留下一句“跟着来吧。”,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屏风之后。
商容看着比干,叹气摇了摇头,疾步跟了上去。
殷受的心情很不好,对于试验结果虽早有心理准备,但接受起来仍然艰难。
这群名臣满口仁义,心思却从未放在改善民生上,仿佛国库充盈便是盛世的唯一标准,贝币多至糜烂,竟也成为其夸耀的资本。
在他们眼中,国库是他们的,内帑自然也是。
如此看来,前世的纣王死的不冤,在国库不充盈的情况下,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回到暖房,殷受挥退侍女,自顾自地坐于主位之上,伸手示意:“商老丞相,请坐。”
语气客气而疏离,官职也用回了旧称。
脱去了前世带来的光环,商容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
商容见状愣了愣神,眼中闪过难过之色,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施礼道:“谢大王。”
礼毕,身子却再也无法挺直,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脚步沉重地走至席间落座。
“不知商丞相有何事要谈?”殷受懒得客套,直接开口。
商容目光闪了闪,犹豫了片刻,低垂着眼帘说道:
“大王,闻太师严明律法,此本为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律法过于严苛,则人心浮动……”
“老臣知晓获刑之人,绝非无辜,然事有轻重缓急,凡事当以大局为重。”
说到此处,他抬眼朝殷受看去,目光真挚。
“大王,老臣此言绝无私心,若吾之族人有罪,愿施极刑以明法纪,大王可愿相信老臣?”
殷受点了点头,脸上却毫无表情:“相信,若依老丞相所言,孤又当如何?”
商容眉头皱了皱:“徐徐图之,大王,不可操之过急!”
殷受笑了,笑容异常和煦:“好啊!孤即刻传令闻太师撤销监察部与警务司,日后治安便有劳商老丞相了。”
“大王……这……”商容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