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所有匠人的巨子,不分哪一家!”小老头儿一脸的理所应当。
“啊?”黄绯烟一声惊呼,姜杨二女捂住了嘴巴,眼中尽是惊异之色。
“哈哈哈……”公冶博大笑,样子畅快得紧,又带着三分得意。
不消片刻,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毫无形象地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眯着眼睛笑对三女,脸上的每条皱纹透着慈祥:“你们三家都是大族,对匠人世家都有了解,是也不是?”
三女点头,那样子好似听家中长辈讲古的孩童,乖巧无比。
小老头儿更开心了:“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固执的很,不好打交道?”
三女脸色微红,继续点头。
“哈哈哈……”小老头猜对了,高兴得拍了拍腿。
三女见状,脸更红了,好似抹上了一层胭脂。
“哼!”小老头突然变脸,撇着嘴说道:“什么世家大族,早已没了初心,不研究天地之理,整日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什么是喜怒无常,小老头便是。
上一刻他还是满脸的不屑,下一刻又笑容满面,看着三女说道:“你们三个娃娃是好的,配得上咱家巨子。”
姜杨二女神色赧然,但黄绯烟可属于神经大条,受了夸奖自然开心,呼扇着大眼睛,开口问道:
“博爷爷,夫君他怎么成了匠人世家的巨子了?”
“呵呵呵……”公冶博抚了抚胡子,“是墨门,我们现在叫墨门,至于你家夫君怎么成了巨子,那可有意思了!”
“哦?”黄绯烟双手托腮,大眼睛亮晶晶的,“那您老给说说呗!”
“好好!”公冶博也来了兴致,“说起来,当初老夫可没看上他……”
殷受看着一老三少其乐融融的样子,开心之余,思绪也随着小老头儿的讲述,飞向了从前。
墨家,这个时代本是没有墨家的。
众所周知,所谓的文明,不单是指内在思想,还包括外在丰富的物质资料。
自人族摆脱茹毛饮血,学会使用工具以来,灵慧巧手之辈不绝,衣食住行的变化日新月异。
善于创造使得他们脱颖而出,但身份地位却并不算高,纵然比最底层的民众要强上不少,但更多时候,却会被掌权者看作手中的刀。
而他们只是因为专注,所以显得单纯,却绝非愚笨之辈。
慢慢地,他们学会了抱团,通过相互联姻,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匠人联盟。
自此,他们有了对抗掌权者的底气,无人愿意得罪他们,甚至要费尽心机的进行拉拢。
殷受知晓曾经的隐秘,若非冶铜所倒戈,大商绝无可能取代曾经的大夏。
第一次见到公冶博,小老头儿傲气的很,根本没把他这个王子放在眼中。
对于他拿出的风箱改进图,更是连看都不看,便嗤之以鼻,直言道:
“子受王子莫要白费心机,吾等匠人家族,不涉朝政,欲要争权,还请另寻别家!”
小老头儿哪里知道,殷受那时根本就不想争权,巴不得有人替代自己受死呢。
之所以拿出改进图,实则原因有三。
其一,想试试能不能改变历史;其二,这玩意儿,是他脑子中唯一完整的东西;其三,闲的。
因此面对小老头儿的讥讽,殷受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表现的更加客气了。
而当小老头儿看到图纸时,匠人世家的轨迹,发生了变化。
这份图错漏不少,小老头儿却一眼便明白了其中原理,纵是效率可以大大提高,也不过是对现有技术做了改进。
足以被认可,却还够不上被称赞的程度。
但那三视图的绘图方法,却足以震惊这位匠人之首,再看向殷受时,已是两眼放光,笑容满面。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欲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大抵醉心自然科学的都是一个性子吧,他们不喜圆滑老道,于对与错、好与坏,有着清晰无比的界限。
在小老头儿看来,仅凭这创新的绘图之法,便足以说明殷受有资质,可以成为大匠、巨匠甚至神匠。
此后,殷受成为了匠人世家的常客,高炉、水泥、冶铁……,一个个新奇想法的提出,更加坚定了小老头的想法。
至于殷受说自己只是起个头,没有什么动手能力,小老头对其作出了严厉地批评。
匠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灵性!
想法可以天马行空,但也要有努力的方向,不是瞎想。
殷受便是天生的神匠,纵是不善动手又如何,天下有的是普通匠人,能够协助神匠完成作品,是大家的福气。
初时,小老头儿虽有意传位,但还心有顾忌,毕竟殷受是一个王子,日后没准还会成为国君。
可后来殷受提出的一个建议,让他下定了决心,这就是未来的巨子,所有匠人家族的巨子。
由公冶家、公输家、农家、桑家、陶家、麻家、畜家组成的匠人联盟,在这个建议下,抛开了血脉隔阂,彻底地融合在了一起。
殷受自己也没想到,只因看到各家之中,很多人找寻不到研究方向,便顺口提了一嘴产业链。
这一句无心之言,竟然促成了墨家的提前出世。
虽然他并不清楚前世的墨家理念,但不妨碍提前盗用这个名字。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足够聪明,目光却不可避免地有着局限性。
比如一个农人,仅仅懂天时,了解作物习性是不够的。
他需要先进的工具,需要各种设施改变环境,需要更好的肥料,需要更便捷的除草除虫方法……
而其他匠人亦是如此。
当他们相互配合时,掀起了剧烈的头脑风暴,每个人都不再迷茫,相互促进,成就感爆棚。
当小老头儿询问殷受,这个新的庞大家族,要叫什么名字时。
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墨家”这两个字,并且为这个名字做出了解释:
以智慧为墨,以双手为笔,以天地为纸张,绘出人族盛世。
此后,经小老头儿提议,各家巨子一致同意,墨家今后只余巨子一人。
而这个人,便是殷受。
……
“哈哈哈,以智慧为墨,以双手为笔,以天地为纸张,绘出人族盛世,你们说,巨子说的好不好?”小老头得意地昂起了头。
“好!”三女异口同声,眸光如水般洒在了殷受身上。
“哎呀,听说巨子来啦,在哪呢,在哪呢?”之前那栋大房子中跑出一人,大呼小叫的四处寻觅。
这人肤色偏白,胡子拉碴的略显衰老,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本应是白色的麻布长袍,被污渍沁染的已经发黄。
当他看到凉亭中的殷受时,眼睛一亮,提起长袍的下摆,撒腿便跑了过来。
踏入凉亭,先是恭敬的对小老头唤了一声:“博老。”
随后一把扯住殷受的衣袖,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三女一般,转头便往那大房子走去,口中催促:
“快走,快走,你来看看怎么回事,总是失败……”
“好好好!”殷受一边应承着,一边回头招手:“你们也来看看吧,很有意思的!”
三女微微愣神,起身欲先对公冶博行礼,小老头却摆了摆手,笑道:
“这里不兴这个,去吧,去吧,那些可都是巨子送给你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