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湛莲之所以会跟李娘娘走得近,自然有“站队”的嫌疑。她是要在宫里长久生活的,能拉个厉害的“供着”,总比单打独斗来得好。
但湛莲在“势利”之外,有更多的考量:若她只想扯虎皮,以前黄文秀的拉拢,她便不会拒绝!
湛莲选择“盟友”,身份地位是“考量”,品行更是重中之重——从她入宫起,无论宠爱还是为人,一直是悄无声息的。悄无声息的主要原因,盖因她颜色平平。
宫里的女人,大多以容貌“论英雄”。又加上她家世不够显赫,主子娘娘们便愈发不重视她了。
对于这点,她心知肚明,不怨恨更不自卑。她秉持“独善其身”的风格,也熬了半年了。
若不是机缘巧合,跟李娘娘搭上了话,或许,她还将继续“独善其身”!
李嫔娘娘是不一样的,这份不一样,主要表现在眼睛里。
湛莲自小就喜欢听父亲谈论刑法典籍,也喜欢听父亲讲些大小案件。母亲自然是不高兴的,她认为女孩子听这些“血肉模糊”的东西,易造成性格上的好斗。
姑娘家好斗,可不是个好现象。
可父亲却说:“知法才不会犯法,我们刑部人家的孩子,更该懂得是非曲直!”
母亲说不过父亲,便不再理会。
父亲又教给湛莲一个最重要的识人术:“无论男女老幼,你只管看他眼珠子。若是清水涟漪、笑意嫣然,必定是纯善之辈;若是阴晴不定、东躲西闪,必定是个心怀机巧的;若是白多余黑、阴鸷骇人,那就赶快远离,此人绝非善类!”
湛莲将这番话,牢牢刻在心间。
入宫这么久,“阴晴不定”者有,“东躲西闪”者众,唯独这“清水涟漪、笑意嫣然”,只在李娘娘身上见着了。
湛常在在老早之前,就注意到李娘娘了。
奈何,她比自己更喜欢“独善其身”,在皇宫大院里,她除了出来请安,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钟粹宫里猫着。
皇上又有明旨:无要事,少去钟粹宫走动。
宫嫔们,就连皇后都少往钟粹宫去,她一个小小常在,更不会去。
也就到了园子里,李娘娘似乎性子都活泼了几分。湛莲在第一晚主动开口后,李娘娘似乎也“瞧上了”她。
一个有心,一个有爱,于是乎,这一“老”一少,在短时间内,竟然有了惺惺相惜的好感。
江曦月却看不惯这两人的“缠绵”,她讥讽的开口道:“湛常在是个有心眼的,一来就知道找个好靠山!”
李有思无奈的摇头:看吧,贵妃还是那个贵妃,从不“兼容”,有不痛快都是当面闹。
正当李娘娘要为小常在辩解一二时,湛莲站了出来。
“娘娘此言不妥!嫔妾虽然位卑,却从无争宠好胜之念,故而也不存在所谓的靠山之说。李娘娘性子随和,从不苛待宫人,亦不会因嫔妾位份低微而随意对待。嫔妾虽不是圣人弟子,却也知投桃报李。”湛莲站直了腰杆,声音很是铿锵。
江曦月挑眉:“哟,不成想湛常在还是个性子烈的,以往倒是本宫小瞧了。”
湛莲依旧不卑不亢:“娘娘谬赞,嫔妾不过是就事论事。”
李有思看出了贵妃的“戏弄”:江曦月是个很好摸清的人,她要发火,必定是咬牙切齿态度激烈的,情绪上来了,甚至还敢大打出手。但现在,她这模样明显是戏弄多于愤怒的。
于是,被湛常在夸的“天上地下少有”的李娘娘,准备出声“捞人”了。
“贵妃娘娘逗你玩呢,也就你当真了。”李有思拉着湛常在坐下:“快给娘娘赔礼道歉,就用你最拿手的讲案件吧!怎么样?贵妃娘娘?”
李有思看向了江曦月。
江曦月却甩起了帕子:“什么案件?说来听听,若是清汤寡水,本宫必定不饶!”
李有思看着贵妃那故作姿态的模样,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湛莲也是个直爽人,她玩不来虚假那一套,也抖动起了肩膀。
江曦月却拍起了桌子:“大胆,竟然敢嘲笑本宫!来人啊,拉下去,在水里给她俩唰一唰!”
宫人们信以为真,还真得围了上来。
李有思连忙拉着湛莲起身:“快求贵妃饶命,快求!”
湛莲配合着李娘娘,一个劲的大喊“饶命”。
江贵妃这才过足了瘾头:“行吧,本宫大人不计,尔等小人过。你,现在跟本宫说说所谓的案件,本宫高兴了,责罚尽可免了,若是不然,哼哼......”
江贵妃翘着兰花指,指向了湛常在。
湛莲正了正神色,大吸一口气后,开口道:“话说,那还是先帝在时。彼时,京城物通人和,正是好光景。可西大街却传来了一阵喧嚣,有那小孩在快速跑动,嘴里更是大声嚷嚷着,‘杀人了’!‘杀人了’!众人闻言,连忙往小孩所指的方向围了过去。只见一户殷实人家的大门口,正躺着位喉头涓涓流血的老者,离得近的,甚至还能听到老者喉头里发出的嘶哑!”
江贵妃立马被吸引了目光。
李有思听过这个故事,所以她的态度很是闲散。
先前围过来的宫人们,低着脑袋,却竖起了耳朵:故事,是清淡生活里,最好吃的调味料。
湛莲继续道:“离得近的医馆,立马来了人。他们用布匹,死死压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可依旧无法挽回流逝的生命。在刑部人员赶来时,老者已经断了最后的气。他的家人跪在当场,嚎啕大哭,场面可以说沸反盈天!”
李有思给湛莲推去一杯茶,湛常在感激的笑了一下,没有喝,继续道:“接下来,便是刑部的探查。死者乃是那户人家的家主,无官无爵,但有个十分出息的儿子,十来岁的年纪已经考取了举人,正在府中等待殿试。出了这样的大恶事,那个儿子的殿试自然无缘参与。于是,刑部第一时间,将凶杀设定在举人儿子是否有仇敌上!”
“嗯,该当如此!凶手必定是与这个儿子有仇怨,这才想着杀了他父亲,进而拖累他的殿选!”贵妃附和道。
李有思是知道答案的,所以她选择不说话,只是就着圆桌上的果品,慢悠悠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