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渊这些年的牢狱生活,其实并不难过。
作为付家独子,家中自不会靠着付渊在牢狱里吃苦受罪,经过多方打点之后,到底没有冻着饿着,苦着累着....
可比起从前的逍遥自在,牢狱就是牢狱,就是再怎么打点都是够不到边的。
是以,付渊这些年怨愤极了,
他怨恨家中为了躲一时之灾,甚至为了堵住那些悠悠众口,竟然将他推了出去以保富贵荣华,
也怨恨那样油盐不进的县令,硬是忽略了成箱成箱的真金白银,铁了心要将他送进牢狱里,
还怨恨,罗家那双亲,
若不是他们,坐在官衙面前,
不分昼夜的叫屈喊冤,惹来民愤无数,
他也断断轮不到这样的下场。
是以刚刚被放出来,付渊便叫嚣着要去找罗家算账,
若不是家中拦着,只说这么不明不白的便被赦了罪……
家中表亲刚刚上任,日后的用途还多着,对付家生意更有助益,新官上任便假公济私将他放了,难免会惹些闲话。
虽然家中已经尽力打点,不让此事过于声张了,可以后行事到底还是要低调些才好,莫要逞一时威风坏了大事。
再三勒令之下,付渊这才不甘的按下心中愤恨。
却不曾想,
罗家人竟自己送上了门,
这样的好事,付渊岂能放过?
几人将罗爷爷团团围住,手里的麻绳、麻袋和木棍一应俱全,
一脸的势在必得。
付渊笑的阴狠:
“老不死的,先送你去和那个短命儿子团聚吧,至于你家那个老婆子,很快也会来找你的!”
随即一声令下,几人朝着角落里的罗爷爷,
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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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奶奶站在门口翘首看着,
除夕夜里,家家户户皆是一派欢愉的景象,
唯独自家里,空荡荡的。
窝里的小黑还在睡着,不知为何,也叫不醒,
许是白日里四处跑累了,贪睡了些,
睡便睡吧,
这样晚上守岁的时候还能精神些。
罗奶奶摸着兜里一个小巧的红包,心里温暖了几分,
继而又站在门口,朝着村子口的方向探去,
这老头子,午时便出去了,怎的到现在还不回来.....
正想着,村子口隐隐出现一个人影,
步履蹒跚着,
可不就是罗爷爷了。
罗奶奶连忙迎上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我见街上的年货卖的可多,索性多买了些,便耽误了....”
说着,罗爷爷将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拎了拎:
“看,还有你喜欢吃的花生糖....”
“多大的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一般吃那么多花生糖呢。”罗奶奶看着好大一包的花生糖有些嗔怪,又见罗爷爷另一只手里,除了好几挂鞭炮之外,还有个油纸包,不禁有些好奇:
“这又是什么?”
“炸果子。”罗爷爷道。
“炸果子?”罗奶奶有些不解:“你不是不爱吃那些炸制的东西,再说了,炸果子这么硬,咱俩又咬不动.....”
正说着,原本在屋子里酣睡了一下午的锦鸠挥舞着翅膀跑了出来,围着罗爷爷手边的炸果子蹦跳着。
“成精了这是,睡到现在喊都喊不醒,现在闻着味道就出来了,你这炸果子可算是对了它的心思了。”
罗爷爷摸了摸锦鸠的头,随即又携着罗奶奶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罗奶奶一边数落着罗爷爷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
一边又将饭菜给热了,破天荒的,还温了一壶酒。
“原本还是给儿子准备的呢,今年约摸着是有事耽搁了回不来吧,往年的时候,你们爷俩最喜欢喝这个温黄酒了,来,给你斟上一杯。”罗奶奶拿了一只酒盏,浅浅的给罗爷爷倒上了一杯,尔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来,老头子,新年安康。”
罗爷爷举起酒盏:
“嗯...新年安康...”
毕竟是除夕之夜,罗家的餐桌上也出现了两碟荤菜,
盛着的皆是新碟子新碗,
连带着锦鸠吃食的小碗都换了碎花细纹的样式。
玉米粒粒已经吃腻了,如今里头盛着的,是一颗颗炸的酥酥脆脆的果子,
只看那快见了底的样子,便知锦鸠是爱吃极了。
饭后,罗奶奶燃起了取暖的火盆,锦鸠也围在火盆边取暖,
罗奶奶拿出一只小巧可爱的红色荷包,挂在了锦鸠的脖子上:
“咱们小黑也是有压岁钱的。”
锦鸠用喙啄开荷包,透出个小缝看里头,赫然好几枚铜板躺在里面。
罗奶奶见锦鸠看着铜板的样子,却是一拍脑门:
“哎呀,老糊涂了,给你准备铜板做什么,你又不会花,小黑啊,你且先等会,我去给你抓一把玉米粒粒。”
罗爷爷见状,将罗奶奶拉了回来:
“铜板便铜板了,也是个好寓意,回来用这红包里的银钱给小黑多买些好吃的便是了。”
罗奶奶这才点点头,又坐下来继续烤火。
老两口左一句右一句的搭着话,
从今年的收成还好,留下的种子也好,来年定还是个丰收的,
再到同村的谁谁谁家被儿子接到镇子上过年去了,
听说是又抱了个孙子,儿媳照看不来,想让他们在那帮忙带孩子,
想必那谁谁谁家就在镇子上安住,不回来了。
罗奶奶看着盆子里烧的通红的炭火:
“也不知道儿子现在在哪了,可有口热乎饭吃,可想家没有,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罗爷爷抚了抚罗奶奶的背:
“儿孙自有儿孙福,会好的....”
是夜,罗奶奶实在熬不住了,
打着哈欠招呼罗爷爷一起回去睡觉,
罗爷爷却笑着摇摇头:
“还不困,我守着吧,权当是给儿子一起守了。”
罗奶奶闻言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睡了,放炮仗的时候喊我。”
随后,便回了内室里,没多会,便传来清浅的鼾声。
火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的冒着火星,却很是暖和,
锦鸠看着一旁伸手烤火的罗爷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