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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风轻轻拂过树梢,枝叶惬意悠闲地在林间来回摆动,“簌簌”声声不绝。

有夜行的灵兽被惊动,突地窜过,消失在森林深处。

夜渐深,夜风暂休,动静渐渐沉寂下去。

三年疲乏,又经一日奔波,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纷纷打坐调息,只留了一分神识时刻留意着周遭动静。

声息渐消,那剩余的一分神识也随即昏昏欲睡。

突地一声尖啸打破了这份平静。

已经是后半夜,天上那几颗星星已经不见了踪影,深寂的黑裹挟着这方天地。

饶是修士夜视能力不受影响,这样在凡人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可见度也有限。

挂在各种结界中的几分神识扩散开来,很快聚集到一起。

制造这样尖利啸声的罪魁祸首还在垂死挣扎,漆黑的毛发在这样的夜色中并不起眼,起眼的是抓住它的灵兽,此时眼睛还亮着幽幽绿光。

察觉到有神识窥探,灵兽咬紧了口中猎物,翅膀“扑腾”一声,嘴里发出“嗬嗬”的警告声音。

神识散去,灵兽不再迟疑,叼着猎物飞速掠过林木,回了自己的巢穴。

盯着灵兽回巢,并听见有进食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最后一分神识才回到结界里。

星迪呼了口气,随即苦笑,他这样子,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惶惶不已。

他又看了一眼保持一天姿势不变的容与,无奈地闭上了眼,继续调息。

夜色中,灵雾不可察地钻进星阵外的人身体里,被吸纳入经脉丹田之中。

一夜有惊无险地过去。

当夜色退散,晨光熹微时,有人迎着晨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调息一夜,身上那种时刻紧绷的不适感终于散去,时时隐隐作痛的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趋势,算是这日不错的开端。

修者轻声活动的声音慢慢响起,森林深处,也渐渐传来早起的灵兽捕食、狩猎的声响。

太阳初升时,星阵之中,有清脆的清鸣音隐隐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怎么回事?”

薛玉儿盯着那方缓缓凝聚起来的灵雾潮,拉了拉道侣的衣袖。

罗焕轻声回道:“许是突破了,再看看。”

地仙一脉与平常的修仙者不同,他们的突破想来跟他们的也不太一样。

“是心境进境了,地仙一脉百岁内只修心境,不会有修为突破的。”

两人身后有一道温和的声音插入,回头一看,佛子玄珠子正随意站着,难得露出这么一副慵懒模样,想来昨晚调息得不错。

有门派的修者和四海为家的散修之间的不同就体现出来了,散修的消息来源实在少了些。

薛玉儿和罗焕颔首致谢,没人再开口,静静看着星阵中的动向。

容与静坐了一日一夜。

桑榆此番,是强行破镜引起的经脉逆行、血脉之力反噬,故而一身气血紊乱。

学府这秘法霸道又凶险,每名地仙在接受出生传承时都被强调一遍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动用。

学峰启蒙时,桑一廷峰主也会严肃强调,更别提各峰教导,说是耳提面命也不为过。

昨日那样的情形,他有想过动用秘法,但他不敢。

他陨落了不要紧,但那样桑榆要怎么办?

他不敢将她置于无人看护的危险之中。

那桑榆呢?

她在动用秘法之前,是怎么想的?

是看清形势,并相信他们会及时救下她而铤而走险?

还是,她心里本就存了牺牲自己救下其他人的想法?就跟仙界的桑族小族长桑榆一样。

还有一个猜测,他只要想想就会肝肠寸断。

桑榆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吗?她会不会觉得,如果自己不在了,他们这些人的秘境之行会好过很多?

这个想法,他以前根本不会有,但自第三层见到桑榆落泪,他就知道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可他宁愿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每日只需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过活就好。

他不敢回想昨日的凶险。

如果,如果他动作慢些,未能及时封住她的心脉,只怕昨日落地灵雾入体时那一刻,桑榆便会被紊乱的灵气撕裂成碎片。

虽然如今已止住血,灵药也已经起了效,他只要等,等桑榆醒来便可无恙了。

但这样的等待实在漫长无比。

静坐的一日一夜,他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

若不是自己实力太弱,怎会连累桑榆一次次受伤?

若是自己实力再强些,桑榆就不必为了所有人的性命铤而走险。

容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他光想着自己实力为何那般弱,浑然忘却了地仙一脉的特殊。

出生自带修为,不仅是恩赐,也是约束。

万物有序,天道自衡。

地仙一脉源自于上界仙族,血脉之力强劲,修为不俗。

但修仙之事本就不可控,若不加以约束,血脉之力非但不能成事,还会成为阻力。

尤其在心境不成熟之时,修为只会成为桎梏。

故而地仙学府所有地仙,百岁内只修心境,三十岁前需学内家心法,进入各峰也只不过简单学些自保之术。

譬如剑峰,他们也只教了最基础的入门剑法,连最低阶的剑法都不曾接触。

而术法,他们所能用出来的,也不过是来自于血脉传承,本能就会的那些。

无战斗手段,纵有修为支撑,也不过是极低的战力。

故而,他们这次提前进入秘境,长辈们并无过多要求,只让他们保住性命。

能被关入古塔的魔兽,虽说起来比上古凶兽少了“上古”两字,但也只是简便称呼而已。古塔镇压的,都是从上古时期就存活下来的极恶之兽。

能口吐人言,却还能留在修仙界,只不过是因为它们被古塔镇压住,才免于被天道传送至其他小世界的命运。

即便是古塔,也只能镇压而不能杀死它们,可见它们实力强横。

虽然他们对上的只是它们的魂体,但也不是他们这批修为最高才元婴期修为的修者可以硬拼的。

容与不是不知道这些,他只是选择性遗忘了这些客观事实而已。

痛恨的心绪占满了心神——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如若……

脑中有根弦被拨动,容与抬起头来,目视着自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

旭日并不耀眼,金灿灿的阳光落入他眼中,许久,他才迟钝地眨了眨眼。

空中有细微的响动,源源不绝的灵气自四面八方而来,突破了星阵,涌入容与体内。

他慢慢闭上眼,环抱着桑榆,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尊雕像,身上灵气渐渐浓郁。

他就这样进境了。

灵雾潮过于浓郁,擦过空气时,撞起细碎的清鸣音。

站在星阵外的星迪先是一喜又是一惊,这里可是梦魔的地盘,忙坐下,给他护法。

星族人的血脉之力被激发,一重又一重星阵落下,星星之力坠入星阵中,璀璨的蓝光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