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
“我能冒昧问一句,小李总为什么要收购这样一个老旧的精神病院吗?莫非是这一片的地皮要开发?”
“不是,因为小时候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那开发商不说话了,李孟非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带上了一点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这里的变化并不多,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还留在那个时空里。
“院长就在里面,你们聊。”
被称为小李总的人点点头,没在意他的不称职,径直走了进去。
院长已经老了,像一个普通的农民在菜地里面忙活。
李孟非也不嫌脏,名贵的皮鞋直接踩到泥里。
“院长。”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院长说出什么问候的话语,就算已经接触社会很久了,对于这样的场景依旧陌生。更何况当年的他对于这院里的其他人都无甚感情。于是他寄希望于院长,会不会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院长从兜里掏出老花镜,表情变得惊喜:“小林?”
李孟非:……
“是小李。”
“哦,小李啊,这么长时间没来怎么想起来回来看看啦?”
院长立马改口,开始唠家常。李孟非怀疑他还是压根没认出来自己。
也没关系,他当年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并且也没什么感情。
于是他直接表明来意:“你好,院长,这是我的名片,我这次来是想要收购这家精神病院。”
院长一听收购立马就打掉了他递出来的名片:“免谈,这里是我和院里多少病患的家,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吗?”
李孟非被粗鲁对待也没生气:“我知道,我也曾经把这里当家,收购这里并不是想把你们赶出去,只是想为这里做点事,翻新一下,再扩建扩建。”
院长扛着锄头往外走:“算咯,这里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了,也就我和几个孤儿相依为命,翻新它干嘛。”
李孟非嘴唇动了一下,有些艰难开口:“那江沅还在这里吗?”
院长听到这话,回头有些疑惑的又重新打量了一会李孟非,这会儿他倒是露出一个诚恳的笑:“李孟非是吧,哎呀,你变化太大了,这谁还想得起来你是那个自闭小男孩啊。”
他在水泥楼梯那里把雨靴上粘的泥土蹭下来:“我记得你当时就和她玩的最好,爸妈来接你的时候还哭闹着要带她一起走呢。好家伙,一点点大的小孩愣是三个大男人都没拉住。”
听到院长夸张地回忆当时的事,李孟非有点焦躁,双手搓了搓,想要打断他。
院长是什么人,这一辈子和精神病打交道,比谁都了解他们,“放心吧,她还能去哪,哝,就在楼上。”
李孟非连招呼都不打,拔腿就往楼上跑,然后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近乡情怯莫过于此,他开始无比纠结:他还记得我吗?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也不认识我了?她还记得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吗?要是她现在还是不愿意和我走怎么办?
当然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会认不出江沅,他的记忆力好到已经将她的身影牢牢刻在心底了。
刚走到走廊,他就看到一个胖胖的穿着工作服的身影正勤劳的扫地,李孟非欣喜若狂,又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跟在他后面的助理立马掏出药。
李孟非推开药,自己平复了一会儿,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强装镇定的走过去:“江沅,我回来了!”
扫地的女孩抬起头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疑惑,然后像受到惊吓一般逃跑了,她躲在消防栓后面瑟瑟发抖。
李孟非仿佛受到晴天霹雳,他从来没想过,江沅不仅忘了他还病的这么重了。
没关系,她一个人记得也可以,他可以再慢慢的和她接近,再重新认识一次。
再抬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坚定……
透过门框上的玻璃反射出他的身影,不见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而是肩膀宽阔的成年人。他有能力养着江沅一辈子。
哈哈哈哈!
房门里面突然传出杠铃一般的笑声,把门口两个大男人吓得一跳。
特别是小助理,他简直瑟瑟发抖了起来,这昏暗的天气,空荡荡的精神病院,也不知道老板抽什么风非要收购这里,还要亲自跑一趟。
我就知道老板的朋友肯定也有点大病。回去得烧个香,驱驱邪,吓人,千万别挡到我的财运……
李孟非胆子比较大,他直接推开门,十分不悦的问:“谁?”
只见里面的病房还是和之前一样几乎没有太大变化,就是多了一个电竞椅和一个电脑桌,原本狭窄的过道更加走不通人了。
本来是两人间的病房现在大概只有一个人住,另一张床上堆满了衣服,乱糟糟的。
躺椅上是一个咬着棒棒糖的女孩,脸颊消瘦,气色红润,不像是病患。
两人对视良久,没人先开口说话。
后面的小助理快要把李孟非吐槽个遍了,眼神不时往门口飘,看起来是准备随时偷溜出去。
躺椅上的女孩大声地嗦了一下棒棒糖:“有事?”
李孟非总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是作为闯入者确实是他们不对:“我来找人。”
躺椅上的女孩笑容更大了,配上昏暗的灯光总有点邪气:“那你就找啊。”
李孟非觉得不对,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是?我之前没在这里见过你,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江沅嘎吱一口咬碎的棒棒糖,吧唧吧唧嚼完才懒洋洋的回答他:“我从生下来就在这了,不是什么工作人员,对了我叫江沅。”
李孟非瞳孔地震,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是……江,江沅?”
见到他这么震惊江沅气极反笑,她倒是从来没觉得自己和那小痴儿长得像,“不是,我逗你玩的,刚刚那个扫地的才是。”
她说完就转身,留个后脑勺对着李孟非。
李孟非被怼了,仿佛心脏被重击,就是这个味,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不是她还能有谁。
他立马冲上去拉住江沅的椅子扶手,猛地又把她转回来了,然后半蹲下来,双手都搭在电竞椅的扶手上,像是一个守护的姿态。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笑意,是少年的李孟非从来没有过的表情:“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江沅心想着他倒是过得很不错,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不过这样正常的他让她觉得格外陌生。他们早就已经隔了十年光阴了,她也不能把他当成十年前那个小男孩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