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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初露,孤星两点,暗白的光落在地面,满是萧索意味。

锦鸾宫灯烛高照,仿若白昼。当值太医满头大汗跪在陈贵妃跟前,“靖王殿下之症乃心病所致,若要恢复如初,仅靠汤药恐怕艰难。”

陈贵妃抬起冷眸,“大夜里请你们来可不是为着听推诿之词,到底何时才能康复?”

她忽地板下音调,几位太医肩膀皆是一抖,领头的梁太医道:“既是心病就得看殿下的心,快则三五天,慢则可能是一辈子。”

陈贵妃心底透亮,李效的病是好不了了,然而她不肯死心,总想争一争。这些年她能坐到贵妃的位置,靠的就是那份“不死心”。

她缓缓闭上眼,沉沉吁一口气,“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治好他。若治好了,每人赏黄金百两。若治不好,扒了官服,通通撵出宫去。”

几个太医不敢言语,垂头互相递送眼色,悻悻地去了。

陈贵妃来到李效床前,淡漠的眸光里不见喜怒。缄默半晌,竟是笑了。

“说你不中用还真是不中用,那年不过熏点杏仁粉,昏迷几天不醒。如今大了,仍是这瘦条条的样子,他日登上皇位,哪里撑得起衮服?”

她自顾自说着,端起牛乳喂到李效嘴边。喂一勺流一勺。李效的嘴巴与眼睛皆是紧闭,像是精密的机关,如何努力都无法撬开。

陈贵妃不信,偏要喂。牛乳流的流,滴的滴,弄得李效的床满是腥甜气息。

好在碗里终于空了,陈贵妃心满意足,横竖是喂完。

她摸出绢帕擦擦指头,伏到床边柔声道:“我儿,这些日子你受苦。母妃不会让你一个人苦。你做不成皇帝,旁人也休想!”

一面说一面温柔地注视着李效,就像当年第一次在襁褓里见到他一样。

母凭子贵。宫中女子靠这句话活着。

陈贵妃只觉可笑,若没有她这位母妃,李效如何能有今天的恩宠?又如何能在十五岁就获封郡王?

她扭头唤秋禾,“春霞在外头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秋禾闻声疾步跑来,面色阴沉,“燕王中了毒,目前转到王府休养。而齐王似乎是躲过一劫。”

贵妃一听便觉不妙,刺杀李辞的计划大约又失败了。

虽如是,也没有太多意外,李辞向来谨慎难缠。她只是恨,为何她生的孩子弱不禁风,养别人的孩子偏又福大命大。苍天真是不公。

暗忖片刻又问,“春霞如今人在何处?”

“听说已经被长公主关了起来。”

“想必她全招了,”陈贵妃轻拧眉心,“早知那年就该打死她,一时心软倒惹出事来。”

秋禾附和道:“您的心太善。如今她被长公主扣下,只怕会反咬您一口。”

陈贵妃拔掉头上的金钗,顺手挑亮灯芯,“事到如今,还怕什么咬不咬的?哥哥在家被查出三百多万两,效儿又是那样的身子,本宫早没了指望。”

听她语气颇为颓丧,秋禾蹙眉道:“既如此,娘娘该想法子保全自己。缘何又让春霞动手?她那人素来胆小,虽有心办事,到底怕死。一旦事情有个闪失,第一个就把您卖了。”

还真是忠心耿耿。陈贵妃挑眼打量秋禾,难得软下目光,“开弓没有回头箭,哥哥被抓就是皇上要釜底抽薪。我也好,底下几位大人也罢,难逃一个死字。”

秋禾越听心越惊,“那您……”

陈贵妃用指头捏了捏火苗,烧出她一片兴奋的刺痛,“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她扭头看天,只看见黑压压的惝恍,“秋禾,你跟我几年了?”

“元夕一过便是二十年整。”

陈贵妃起身往妆奁随意翻翻,递去一个小匣,“这有一千两银票,还有一道出门腰牌,趁巡夜侍卫换岗的功夫,你出宫去吧。”

“娘娘!”秋禾捧着匣子跪地,双目噙泪,“秋禾不走,秋禾自打入宫就侍奉娘娘,如今娘娘身处险境,秋禾拼一把骨头,无论如何也同娘娘在一起。”

陈贵妃掩面笑了下,“蠢货。”

一面往衣架走去,翻出件陈旧的胭脂红夏袍往身上比了比,走到穿衣镜前说话,“让你走你不走,往后到阴司受罪可别怨我。”

那件衣裳是她入宫时所穿,时隔二十一年再穿,竟大了许多。

这些年,她把青春与情爱一同塞在锦鸾宫这间不大不小的宫殿,从肉身到魂魄都不可避免地凋零下去。

秋禾一抹眼泪,爬起来替她更衣,“秋禾本是一条贱命,若非得娘娘搭救早死了。如今倘有不测,不过是晚二十年入土。”

真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陈贵妃暗暗品咂,笑了。

一番梳妆打扮等皇上来传唤。时过一更,果然来了个太监传话,居然是王樵。

王樵面色严肃,高扬着脑袋,“皇上有旨,请贵妃娘娘到御书房商议要事。”

陈贵妃福身听旨,随手拣了件狐毛披风套上,随轿子往御书房去。

隔得老远,似乎听见乱泣的风中,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眼下御书房里里外外忙成一片,太监宫女端热水的端热水,拿纱布的拿纱布,传太医的传太医,各自乱着办差。

絮儿强忍剧痛被抬入宫,伤口裂开,血流不止。刚到御书房便晕了过去。

恒荣帝面色比这夜的月光还要冷,坐在床边,看徐太医为絮儿诊脉。

“如何?”恒荣帝与李辞齐齐发问。

徐太医叹气,“早前在隐春园微臣嘱咐过,王妃虽无性命之忧,但要仔细保养。如今伤口撕裂,血是勉强止住。但一路劳顿大伤精神,明日能醒来才算转危为安。”

李辞顿觉心如刀绞,就不该由絮儿乱来,怎奈絮儿生了一副犟骨头,如何都劝不住。

恒荣帝斜他一眼,不屑道:“往日说得好听,什么夫妻情深。如今倒舍得用她演苦肉计?”

李辞不辩解,伸手去握絮儿的手。一双眼睛因为担忧,早急得发红。

四周全是急匆匆的声响,脚步声、喘息声、传话的声音,好像全世界都在迫不及待催命。

李辞恼恨不已,深深垂下头去。没多会儿,手心传来阵阵酥痒。凝神感受片刻,惊觉是絮儿在挠他手心。

如此要命的关头,她居然还在演?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李辞伏到床边附耳,“吓死我于你有什么好?”

絮儿安躺在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连喘息都显得微弱。唯有被他握住的手不老实,暗自在他手心摩挲,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李辞蹙眉静静感受,险些笑出声。絮儿在他手心反反复复写着一个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