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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儿拉着集美东瞧西看,择定一家四海居住下。这四海居前后两进,前头是酒肆餐馆,后头是住店客房。

为避人耳目,两人要了间普通客房。房内只有简单桌椅,并一张旧得脱漆的罗汉床,空气里夹杂些汗臭与霉味。

絮儿冲集美耸耸肩,“对不住,叫你住这样的房子。”

集美一面扫洗归置一面笑嗔,“瞧,又来了。同我客气什么。”

说着打量四周,“这房子没什么不好。待把被子、墙根熏一薰,薰走虫蚁夜里好睡。你暂到门外去,仔细虫子飞身上。”

不说还好,一说絮儿感觉身上有东西在簌簌乱爬。原本想帮集美做点什么,奈何集美死活不让帮,只好推门出去。

走下楼来天色已暗。前头酒肆吵吵嚷嚷,时不时哄笑一阵,絮儿便凑去看热闹,原是有人在说书。

那说书人一手执扇,一手抚镇,站在桌前侃侃而谈:

“却说北边有蛮族,欺我国中无兵卒。”

“骑马射箭破城池,抢夺金银绸缎丝。”

“幸得辅国大将军,英武杀敌安民心。”

“萧家一门勇又忠,皇后娘娘坐中宫。”

“燕王殿下真英豪,文武双全隆恩浩。”

“他日腾达做圣主,天下万民不受苦。”

絮儿站人堆里听半天,原是在拍燕王一家的马屁,心有愤懑,真是全天下的势利眼。

燕王得势就紧着他一个人夸,怎么不夸夸齐王?

这时人群中有谁嚷了一声,“诶,不对。齐王也是皇后的种。你不奉承奉承他?”

有人笑起来,“那是先皇后,哪有现皇后管用。”

说书人眯眼笑,散开扇子对众人道:“齐王也有,比这个还精彩呢。且听我说来。”

众人扔去铜板散碎,说书人一一捡起,又开口道:

“且说齐王忘旧恩,烧死太子难翻身。”

“病入膏肓人渐死,取个仙女做娘子。”

“七万银子为冲喜,不顾百姓没有米。”

“骄奢淫逸不知足,蛤蟆要吃嫩豆腐。”

“他若登上真龙位,天下万民定遭罪。”

“昔日贵胄变残废,不如搂着媳妇睡。”

众人听罢哄堂大笑,乌七八糟的话响在絮儿耳畔,好似趴在床头瞧见齐王云雨一般。

絮儿咬紧牙关,恶气堵在心间已是压不住了,“放你爹的屁!”

人群顿时收声,齐刷刷望去,竟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

说书人走到台边塌下腰瞅她,“哟!人人都放屁,怎的姑娘不会?不会放夜里教你。”又逗得众人嬉笑起来。

絮儿鼓着两腮,撸起袖子撑在台面翻身上去,指着那说书人骂:“你妄论皇家,罪该万死!”

说书人看她长得娇颜丽质,色心骤起,“我可没说是本朝。哪朝哪代没有王爷,没有太子,没有皇后?别是姑娘醉心于我,故意找茬接近我吧。”

“呸!”絮儿朝他脸上狠啐一口。

“哪儿来的癞蛤蟆,家里没镜子还没尿吗?不照照自己德行,敢惹你姑奶奶!”

众人见状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说书人脸上无光,恶狠狠说道:“好个小蹄子,敢与爷爷叫板?瞧那妖精样,定是哪家窑子里的骚货。”

见他气得胡子翘起,一张蜡黄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絮儿哈哈笑起来,“好笑,窑里的姐儿能看上你?俊美相公人家贴钱做,你这样的狗货送银子上门都懒得收。呸!”

絮儿又啐一口,转身跳下台去。不妨被揪住衣领,给人从后抓住。

“想走?老子给你点颜色瞧瞧。”

絮儿斜眼一瞥,还是那说书人。向后猛踩一脚在他鞋尖,疼得他抱腿转着圈乱嚷。

眼睛再一扫,抓起掌柜桌上的砚台,将墨水泼在那说书人身上,拍拍手道:“姑奶奶现在就给你颜色瞧。”

登时众人笑声不断。那人被女人羞辱至此,愤然挥起拳头要打。给絮儿一把握住拳头,脚一伸将他绊倒在地。

“你不是唱的好,北方有蛮族欺负国中无兵卒,男人有种上阵杀敌去。光有力气打女人,白叫人看不上!”

说得厅中男人悻悻,各自散了。

絮儿回房将刚才发生的种种讲给集美听,边说边笑。听得集美后怕,拉着她左看右看,“伤着哪里没有?”

“没有!”絮儿余兴未散,转到桌前倒水喝。

集美睐她一眼,“小姐真是,若那说书的明日找人歪缠,如何走得脱。”

絮儿这才发觉大事不妙。刚才只顾出气,完全忘了正事还没办完。左右一合计,拉着集美离开四海居,终于赶在宵禁前转到一家凤仪客栈落脚。

这回安安分分不敢乱走动,吹灯睡去。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却说那头,廖妈妈驱车赶往燕王府,在花园、轩馆四处翻找,直到夜色发黑仍未找到荣宝斋的货票。便辞了燕王府的管家媳妇,往福来客栈来。

进客房见金升媳妇两个满面愁容,急得团团转。廖妈妈问:“王妃与集美呢,怎么就你俩?”

金升媳妇道:“王妃腹痛难忍,叫我们出去找大夫。大夫找来,她与集美已不见踪影。问那掌柜只说没见人出去。只怕被拐子拐了去。”

听得廖妈妈心惊,连忙吩咐:“你,回府禀告王爷,说王妃与集美姑娘走失,差人全城搜找。你,赶紧去找陆护卫,往人牙子打听。”

两下嘱咐完毕,心中既惊又怕。王妃在她手上走失,恐难辞其咎。

又想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到尘世,只怕凶多吉少。连忙叫福来客栈的老板娘打灯笼,一家客栈挨一家客栈地找。

天色浓黑时来到四海居,廖妈妈擦着额汗问:“掌柜的可曾见过两个年轻姑娘,一个瓜子脸,粉白面皮生得好模样,一个鹅蛋脸,瘦条条的身材。”

掌柜缓缓抬头,“你说的可是姓白的姊妹?”

“姊妹?”廖妈妈略有疑惑,“我家小姐确实姓白。”

那掌柜低头笑笑,只管扒拉算盘,“有位姓白的姑娘,听说书的唱齐王不好,与人打了一架。方才带着她妹子离了店。怎么,你认识?”

廖嬷嬷探身上前,“应该是我家小姐,请问她们往哪里去了?”

“怪忙的,谁留心这些?她泼了我的墨,还没赔钱呢。”掌柜言辞隐有不屑。

廖嬷嬷恨他一眼,“还想赔钱?你纵容说书的胡说八道,等着赔命吧!”说罢继续往前找。

一找便是一夜。

第二日晨起,絮儿与集美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就往城门去。背着包袱感觉不似之前,重得古怪。

再一打开,发现包中金银细软全然不见,只剩两身衣裳与一块石头。

絮儿登时感觉天旋地转,集美忙扶住她,“小姐,昨夜睡前我分明重新看过,定是夜里遭了贼。”

难怪昨夜睡得那样沉,估计中了贼人的迷香。

两人折回凤仪客栈,店门前立着两个高大伙计,见她们到来展臂拦住,“今日客满,恕不接待。”

絮儿挎着包袱思忖,中午还没到就客满,分明是怕她们闹事刻意找的说辞。

又想起被盗种种,料定是家黑店。这种情况不好报官,东西没拿到反而惊动王府就不好了。

她笑道:“大哥误会,今日不住店。我们姐俩初到京城寻亲戚,不想亲人早不在人世,又没有回家路费,急于脱手一件宝贝典了银子返乡。昨日见掌柜的热心,预备找他通通门路。”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这俩居然还有宝贝?

正好,送上门的冤大头再宰一次,便去叫掌柜的出来。

凤仪客栈的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黝黑面皮,下巴挂着二寸杂髯,佝偻着背,点头哈腰的奸邪相,活脱脱一只精明老鼠。

听闻两个姑娘还有油水可榨,笑着迎来拱手,“哟,只当两位姑娘这会儿出城了呢。”

实则疑惑昨夜分明已将二女携带的金银搜刮干净,如何还有宝贝?莫非是偷藏的好东西?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能帮的尽量帮。姑娘可是要卖什么宝贝应急?”掌柜皮笑肉不笑道。

絮儿暗暗咂舌,这男人还挺能演,不过她更能演。

随即解开包袱一阵翻找,翻来腾去,横竖就几件衣裳,絮儿故意皱起眉头。

“嘶……不应该啊。那是块翡翠龙牌,值几十两银子呢!我贴身戴着的,因昨日遗失了东西不敢再戴,退房前分明搁在包袱里了。不过吃顿早饭的功夫,怎的就不见了?难道早起有人潜进我房间偷了去?”

说着水汪汪的眸子转两转,显然急得欲哭,委屈巴巴的眼神先溜一眼掌柜,再看两个守门大汉,又扫视其他伙计。

相当于无声地拷问一圈。

见状如此,掌柜怒火中烧,照着几个伙计脑袋狠敲几下。背着他偷东西还了得?

店里的规矩向来是偷了客人的东西交公,换成银子再分赃。如今有人不老实,是要夺权翻天。

“说!谁拿了那玉龙牌,说不出来谁也别好过!”掌柜的指着伙计们劈头盖脸痛骂。

絮儿顺势娇滴滴抽噎两下,指个汉子道:“早晨,好像你给我送过热水。”说着转到另一个汉子跟前又道:“你叫我下去用的早饭。”

裙摆轻摇,挪着莲步一一指了个遍,将众人的嫌疑都提起来。

伙计们越是辩驳,掌柜的越发深信不疑。

掌柜道:“姑娘,既如此,且把那玉龙牌画出来,挨个替你搜检。横竖在我店里丢了东西,我必定负责。我们也不是那起黑心店家。”

絮儿暗翻个白眼,真不要脸,他家只差把黑心写在招牌上了。

面上却装得分外可怜,摸出绢帕假意擦泪,“多谢掌柜,小女便靠您主持公道了。”

立马叫集美随意画个玉牌纹样递去。掌柜真就开始搜查伙计床铺,惹得众人面面相觑,捏紧拳头忍气。

絮儿绕到守门大汉身前,忽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诶,大哥。我昨晚睡得沉,脑袋有些晕,隐约记得早晨门前晃过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听脚步声像是个男人,也不知是谁。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人拿的呀?”

她说得似真非真,眼风似有若无地瞄一眼掌柜。

两个大汉伙同其他伙计怒气渐起,整个店里唯有一人身材瘦小,便是掌柜。

那厢掌柜粗暴地在伙计房翻箱倒柜,将被褥物件抖得到处都是,嘴里詈骂不止,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

平素他就抠门,分赃拿大头不说,有些赃物收了也说没收,克扣伙计银钱已是家常便饭。如今贼喊抓贼,叫人忍无可忍。

“算了算了,不找了,怪难为你们的。”见两个汉子脖间青筋凸起,絮儿趁势火上浇油。

“哎呀,掌柜的也忒不把人放在眼里,伙计也是人呀,由他这般折辱么。得亏哥哥们大人有大量,搁我可忍不了。”

她靠在柜台忍笑,只管把几个伙计的火气撺掇上来。

果不其然,守门那两个汉子领着众伙计冲回房,不久传来掌柜的咒骂,很快变成求饶。

絮儿顺势带着集美在柜台一阵翻找,却找不到丢的物件。

不多时伙计们提溜着掌柜出来撂到地上,领头的汉子啐一口,“呸!你个狗杂碎,老子早瞧你不顺眼。往后这店就是我们的了。”

说着从厨房取来两把尖刀,架在掌柜脖间。

掌柜哆哆嗦嗦拱手,“兄弟有话好说,且放我一条生路,东西都搁在我床底箱笼,都归你们。”

絮儿忽觉情形不对,原本计划趁店家和伙计狗咬狗的空当套出东西藏匿所在,拿了就走。

如今这群人显然要黑吃黑,恐生出祸端走不成,贴近集美耳边道:“你到外头去,我拿了东西就跑出来。”

集美哪里肯走,却拗不过她,被强行推到店外。

絮儿则立在原地不动地方,若两人一起离开伙计们的视线,唯恐打草惊蛇。

那掌柜瘫软在地,瞄絮儿一眼逐渐回过味来,指她骂道:“好个贱人怪会离间,兄弟们快拿了她,休叫她们报官。”

几个伙计也不知哪根筋忽然搭正,抽了把菜刀比在絮儿脖间,“姑娘已然知道我们做的营生,只好叫你永远闭嘴。”

死人才能永远闭嘴,小说里反派杀人时总说这句台词。

忽被凉的刀面冰得一抖,絮儿缩着肩膀讪笑,“好汉饶命,小的哪敢报官呐。”

她嘿嘿笑一下,“实话说了吧,今早上丢的那玉龙牌,昨儿丢的金银首饰,全是我从燕王手里偷的。我在元宝街伺候燕王殿下的外宅娘子,偷了好些金银不敢脱手。如今求好汉开恩放给我,待我兑成银子再分,岂不方便。一来免去燕王的人搜查,二来捏了我的把柄,往后若我敢告发,也有钳制我的手段不是。”

几个伙计全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听她一番话似有几分道理,更兼不想得罪真正的权贵,便差人去掌柜房里翻找,找半天才发现那些东西已不翼而飞。

絮儿满脑袋问号,居然有第三波人盯着凤仪客栈?会是谁呢?

那些伙计同样摸不着头脑,横想竖想不对劲,索性麻绳捆了掌柜又要捆絮儿,“来人,把他们捆了丢到柴房去。”

此时只听“砰”的一响,客栈大门被人踢开,阳光笼着个高大身影。

来人蒙半张脸,穿玄色浮光锦窄袖袍,一双挖金云纹皂靴踏得尘土纷飞,他嫌弃地掸掸衣襟道:“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