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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或许这便是我与他的缘。”

缘起一生,缘灭一生。

沈琼华站在高楼之上,俯瞰整个京都,她将众生踩在脚下,掌控无人匹敌的权力,却留不住一人。

人力终有穷尽时,她可以决定谁死,却决定不了谁生,若是世上真有仙人,那该有多好。

沈琼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果然人到达了一定高度,就想着求仙问道了。

“陛下,小皇子又发高热了!”似春走了上去,站在沈琼华的后面。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洁白如玉,手上拿着万年古玉,似春惊愕的抬头看向沈琼华。

“陛下,这是......”

“你将玉送到景阳殿,亲自戴在茗野的身上。”

似春恭敬的接过,欲言又止,万年古玉戴在身上对佩戴者日夜滋养,可使健康之人长寿,将死之人回春,陛下千辛万苦到鲛族为君后找到此物,可……却再也用不上了。

“陛下,小皇子只是发高热,这就用万年古玉是否太过奢侈。”

似春其实话没有说完,在她看来一点高热请太医去看配上一副汤药吃了便能好,如此就将古玉送出去,实在是太过紧张小皇子了,若是陛下能够自己佩戴,延年益寿护佑凤体,无论对陛下,还是大周朝才是最好的。

她原本来找沈琼华说小皇子的事情是看小皇子实在可怜,不想他失去了父君还被母皇忽视,这才起了恻隐之心,没想到陛下竟然为了一个高热就把万年古玉给出去,陛下对君后的感情实在太深,想必也是爱屋及乌。

沈琼华摇摇头,不再看她,而是向着远处走去,清冷的月光,孤寂的长廊她的背影被拖得很长,原地待命的宫人心里泛起心疼,在强大的帝王也有脆弱的时候,而帝王之路,注定如此,她们不能上前同行,也无法同行。

远远的声音,不大却分外清晰,似春听到她说:“本就是给先生的,它是属于先生的,先生不在,自然是属于茗野的,送去吧。”

似春伏在地上,叩首,她低估了帝后情深。

“谨遵口谕!”

所有人叩首,停在长廊的一侧,直到沈琼华离开她们的视线,变得再也看不见。

日复一日,自打秦危离开,沈琼华已经一个月没有踏足过后宫了,今日早朝,豫州刺史杨宣献上一棵树,满朝哗然,百官们心底狐疑,不知道杨宣卖的什么关子,一棵树如何能讨得陛下欢喜,然而现实就是,还真能!

君后去世后,举国皆知陛下哀痛难忍,无论是百官还是后宫都想着如何能让陛下顺心如意,一展笑颜,奈何无论她们使出浑身解数,陛下还是那个样子,不吵不闹却心如死灰,越是平静理智,便越是悲伤心痛。

食量减少,若不是有整个国需要她,她每日能吃些,恐怕她的身体还会更加糟糕,美人她们也送了,陛下毫无兴趣,美食她们也寻了,陛下依旧没胃口,还劝说她们别再折腾了。

她们如何能不折腾啊,这几日陛下的龙袍都宽松了不少,行动之间犹如瘦弱男子弱柳扶风,看的叫人心疼,就连秦丞相也看之不忍,多番劝导仍是无果,若是在这样放任下去吗,铁打的人也会病倒啊。

就在其他老臣对着杨宣献上来的树嗤之以鼻的时候,她们那淡漠的帝王走下了王座笑了。

沈琼华陷入回忆。

是木棉树,先武圣皇帝旧居院子里的那棵!

致橡树。

沈琼华第一次见木棉树的时候,惊讶于它的高大,她想到了秦危同她说过的话。

“危不想做凌霄花依附于殿下,危想做木棉树,以树的形象与殿下在一起,并肩前行,我们分担寒潮,风雷,我们共享流岚、红霞,彷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秦危的音容相貌似乎就在眼前,他似乎未曾真正的离开她,或许他化作风,化作木棉树一直在陪着她,沈琼华转身看着豫州刺史杨宣,对她笑了。

“爱卿,从何处找到此树?”

百官都瞪圆了眼睛看着这树,不过是一棵普通的在普通不过的木棉树,何以叫陛下如此开心呢,不过不管是为何,只要陛下能解开心中郁结,都是值得的。

“回陛下的话,这树正是先武圣皇帝旧地的那棵树。”

沈琼华点点头,她猜到了,树上的红菱还在,那是秦危亲手挂上去的。

“难为你有心了。”

下了朝,百官们终于不再是满脸忧愁的走出宫门了,连日以来的沉闷被打破,不仅前朝开心,后宫也极为开心,一批批宫人对待一棵树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将树移植到景阳宫悉心照料,自打宫中多了这棵木棉树后,整个宫的氛围都变得轻快起来。

沈琼华不忙的时候,经常会到景阳殿坐一坐,坐在树下,树下有个摇椅,她常常一个人摇着摇椅,坐在树下自顾自地说话。

心中郁结解开不少,想着这段时间也是苦了后宫前朝了。

景阳殿宫人不多,只留下几个打扫很好的侍人,这几个侍人原本跟着的就是秦危,秦危离开,他们也不愿意另谋高就,沈琼华知道后,对几人很好,允许他们还住在景阳殿,只需尽心照料木棉树和打扫庭院即可。

他们的月钱是旁人的几倍。

久而久之,宫中人人都知道有什么是绝对不能碰的,那就是景阳殿的木棉树,因为那是女帝唯一的念想了。

沈茗野满月的时候并没有举办宴会,平常的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满月宴,而沈琼华也不常去见他,她知道的,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于这个孩子,理智如此,可情感不能抑制,每次见到他,她都控制不住的去想是因为要生这个孩子,先生才会离她而去的。

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可以慷她人之慨,觉得怎么能因为爱人的离世迁怒于孩童,可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方知情绪不由己。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索性就这样僵持着。

本可以出宫的莫白留在宫中照顾尚在襁褓之中的沈茗野,他实在担心小皇子的生活,没了父君,又不得母皇关怀。

他们不住在景阳殿,而是另外一处宫殿,沈琼华去的次数很少,虽然她会心痛,但她不会把沈茗野交给其他嫔君抚养的,她是爱这个孩子的。

只是无法面对。

要是交给旁的嫔侍抚养,既对不起秦危,也对不起沈茗野。

她想要他能够自由的长大,后宫之中,人人心思各异,她无法保证自己眼光能有多么的独到,为他挑一个称职的父君,即是无法,也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