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的喉结滚动，却不敢问太多，怕说多错多，被周舟抓住漏洞。
周舟打了个哈欠，手在肚皮上轻轻地抚摸着，心平气和地倾诉着，“古人言，两人相处，当待人以诚。”
“而夫妻之间，更应该互相体谅，互相理解。”
“皇上觉得如何？”
这是个好问题。
李子琰怔愣了一瞬，心有些虚，嘴巴却还是硬的。
“你我互相扶持，携手同行这么多年，有些话，不必多言，咱们心中都各自有数，不是吗？”
因为心虚，李子琰最开始声音还很小，说到后面，自己再次被说服，声音越来越肯定。
如今你身子重，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敢让你知道。
而你也知道我有事瞒着你，同样的，你也知道这个事情可能会影响到自己。
所以，李子琰也不知道应该瞒着才好还是不瞒才好。
同样的，周舟也愣了会儿——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否做错了？
等等，好像被绕进去了。
她忙将这些想法从自己脑海中赶出来，然后瞪了一眼李子琰，哼道：“在皇上看来，我的性子还是太过软和，才叫您这般护着吧？”
见她直接戳破了这层纸窗户，李子琰轻轻叹了口气。
“粥粥。”他声音满是无奈。
借着月光，周舟看到李子琰眼睛温和，静静地看着自己，将自己整个人儿都撞进他的眼里。
明明是他做得不对，结果他先装起了可怜，叫周舟有些哭笑不得。
她挣扎着，李子琰忙伸手扶住了她。
大着肚子的周舟这才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皇上，其实你越是不说，越叫大伙儿瞒着，我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她眸色又清又亮，盯着李子琰。
李子琰被看得有些心虚，低头躲开了她的眼神。
仅仅这么一小会儿，他又理直气壮地抬起了眸子，“我是担心，粥粥，我不敢赌。”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舟立马换了一副神情，恶狠狠地瞪着李子琰，“你还真的有事儿瞒着我？”
李子琰：“……。”
所以，她一直是在试探自己，并不敢确定自己真的瞒了事情。
嗯……
早知道，就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了。
周舟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有些话，不必说，单是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坐姿。
李子琰刚想问什么，周舟就往他身上靠过去。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子，将他压得白眼儿都快翻出来了。
“你好重……”
他艰难地开口，手却温柔地将她搂住，环绕起来。
周舟点头，表示肯定，“揣着这么个大肚子，自然重。”
“嗯，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李子琰将下巴靠到她的肩上。
也不知道是发丝，还是衣裳，周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环绕在他的鼻尖，如春日的微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神，感到心安。
听到他这样说，周舟反问道：“知道我辛苦，你还瞒着我，叫我胡乱猜想？”
这……
好有道理，李子琰被说服了。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周舟：“……。”
果然，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骂完，李子琰又闭上了嘴。
周舟深吸一口气，觉得他们两个再这样沟通下去，只怕今晚都不用睡觉了。
“你既然不肯说，那我来说好了。”她叹息一口气，缓缓道来。
“母亲以往的信件，极少提到父亲。”
最多就是一句，我与你父亲一切安好，而这次，杜氏写了很多她与周老五一起出游，看到了什么，玩了什么，还提到了周老五想带什么东西回京，带回来，分给谁谁谁。
写得这样详细、有理有据，还真的将东西寄给自己了，所以杜氏写的，应当都是真的。
周舟是一边看，一边感慨他们父母辈的感情，可越看越不对劲儿。
今天这封信，含爹量过于高了。
就在这时，冬和一脸的紧张。
周舟的疑心再次增长，但仍旧不确定，直到今天晚上她才确定周老五确实出了事儿。
“所以，其实你没有瞒我的必要。”周舟回首，轻轻抬眸，神色平静，看着李子琰。
她眸子明亮、清澈，如夜空的星，透着坚定与自信，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
李子琰伸手，遮盖住了她的眼，声音带上了几分哀求，“粥粥，别这样看着我……”
周舟转回身去，重新靠在他身上，语气又轻又缓，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父亲他……”
“其实是个好父亲。”
对女儿和儿子，他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周程安该有的，周舟也会有。
对嫡庶，也不曾看轻、看重了谁，不会说周舟有舅舅，所以舅舅送了什么东西来了就要她匀一份给周悦；更不会因为周悦是庶出，便不去关爱。
至于孩子们的婚事儿，从不说拿他们的嫁娶来谋求利益。
周老五清楚自己的本事儿，所以在周舟嫁进东宫后，为了不给周舟惹麻烦，甭管谁送的什么礼，他都不敢收，至于那些狐朋狗友凑的酒局也不再去了。
这样的一个人，你要说有什么大毛病，也没有，可要说什么好，或许说不上。
但对周舟而言，他这个父亲很好，刚刚好。
看着这样的周舟，李子琰的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从心底翻腾、涌动，一跃而起，堵在喉咙处。
周舟的泪滚烫，落在他的手背上，灼得他浑身发疼。
最开始，周舟是无声地哭泣，到了后面，开始嚎啕大哭，哭得李子琰也红了眼眶。
这一年，他们都失去了父亲。
大哭一场，哭累了，周舟躺躺回床上，安安静静地睡觉了。
李子琰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叫守夜的太监去太医院将守夜的太医请来。
一听是凤仪宫，太医是拿起医箱，拔腿就跑。
他紧赶慢赶，跑到凤仪宫，还喘着粗气呢，定睛一看，好嘛，人睡得正香着呢。
“轻声些，莫吵醒皇后。”李子琰轻声开口。
太医：“……。”
所以，皇后娘娘睡得那么香，你请太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