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看到是纪临渊出来了,脸色马上就变了,一转身就对着他躬身行礼:“我能处理好,您放心!”
“上学那会儿,学得第一个道理便是‘有教无类’,教书的夫子都没有把学子分三六九等,怎么你做个买卖还分上了呢?”纪临渊没有看掌柜的,而是随手拿一本书翻了翻。
事实上,纪临渊就是听说了,自己书肆出了问题,所以才过来查看的,没想到刚刚聊了几句,就遇到了这档子事情。
掌柜的本身觉得苏香染的事情只是小事,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并不害怕。
可是看到纪临渊在翻书,他的心立刻就提起来了。
纪临渊连看了几本书没发现什么问题,正要停下翻书举动的时候,却被苏香染出声阻止了:“这位公子,我觉得你可以从下面抽几本看看。”
偏头看了苏香染一眼,纪临渊没有听从她的提议。
倒是掌柜的知道自己的事情可能败露了,连忙恶人先告状,想把苏香染给轰走:“你要什么书,你说就是了!我承认我刚刚的态度不好,
你也不用为了这点事情挑拨我和我家公子之间的关系吧!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苏香染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里的女人多指‘人主’身边的宠妾或内侍,而不是单纯地指女人,
而且还有一个说法,‘女’通‘汝’,也就是‘你’的意思,结合当时的语境,也可以了理解为这句是对特定的人说的。”
掌柜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平日里自己挂在嘴边老是用来吐槽的话,竟然还有其他解释。
苏香染却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说道:“孔子这里的意思,是在告诫那些听他讲课的人注意与身边近侍、宠臣的相处之道,而不说女人就是小人。”
太丢人,自视甚高的掌柜觉得自己快死这了,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纪临渊则是鼓起来掌来,随后便道:“姑娘有此见底,可见眼力非凡,既然你说了让我看看这点下面的书,那我便看一眼吧!”
“不要!”掌柜的虽然知道这已经是大势所趋,但还是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有问题。
果然,在这些书册的最下面竟然还有另外一种纸张所制作的书籍。
纪临渊看着明明是内容差不多,但是字体却完全不一样,甚至还有错字的书册,他的脸色瞬间就冷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活字印刷,所有的版刻都是一体成型的,所以成本很高。
可有些人会请寒门学子抄书,但是字体会不一样,而且有时会有错字的情况出现。
这间书肆是纪家开的,里面有一些书,就是纪临渊自己写的。
往日里有很多青藜义学的学子来买书,算是捧这个义学学长的场子。
青藜义学曾有言明,可以买了书册回去抄写。
但是抄写的书籍只能留作自己学习,不能拿出来售卖,毕竟他是纪家人可以不在乎那点版权费。
其他把书签给纪家的写手还是要生活的,不能断了他们的生日。
否则将来愿意写书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如今纪临渊却在自家的书肆里查出了这种粗制滥造的手抄本。
“你怎么解释?”纪临渊本就清冷的眼神,这会儿更是染了一层能冻死人的寒意。
掌柜的被吓得跪了下来:“阿渊,我不敢了,念在你我同窗一场的份上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掌柜的和纪临渊原是在同一个学院读书的,后来纪临渊考取了功名以后,并没有留在朝廷做官,而是回家经营产业。
这掌柜却是屡试不中,家里已经为他的求学之路弄得快揭不开锅了。
是纪临渊给了他一条活路——让他在书肆做掌柜,这样既有了收入,闲暇之余还能温书,将来攒了钱还可以继续去考科举。
这种好事,当时让好些人都羡慕不已。
刚开始那几年,这掌柜的也算勤勉,但是时间一长,他的心就不定了起来。
看着来来往往的学子,有考上的,也没考上的。
考上的,学问比他好,没考上的,比他年轻。
渐渐的,他的心就失衡了。
也不想着温书考功名了,而是想着搞钱。
一开始,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这些事情,只是看到纪临渊甚少来书肆,对自己很是信任。
他就笼络了几个写字不错的穷学子替他抄书。
当然这掌柜也是有点小聪明的,他找的人当然不会是青藜义学的人,而是贾夫子那里的学生。
好书放最上面,手抄书放最下面。
买书的人嫌弃贵的时候,他就说自己这里有瑕疵品,要比正经商品便宜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