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7号机不是因为自毁程序而毁灭的。
坏消息，也不是贺枫亲手砍死的。
“8号机是因为害怕，所以触发了自毁程序。”贺枫开始思考：“6号机是因为生气，我从7号机的身上感受到了难过，恐怖游戏系统是把它自己的感情分出去了吗？”
“并不是。”沈自书轻轻摇了摇头，他看着蓝紫色火焰吞噬所有废铁，眼底有光闪烁：“它们的情绪系统是完善的，只不过是其中一种情绪超过恐怖游戏系统为它们设定的阈值，自毁程序便被启动。”
“好像越来越难了，说不准之后遇到分身都会像7号机这样，不过它们应该不会这样自毁了吧。”贺枫打了一个哈欠，他点开光屏查看了一眼时间：“一点了，男朋友，上楼睡觉吗？”
“好。”沈自书凑近，将贺枫拥进怀里：“我们回去睡觉。”
副本时间1:37，在九天暗夜琉璃玄火吞噬掉7号机所有残渣之后，直播间再次开放。
大量观众涌入直播间，看到贺枫被沈自书抱在怀里情绪瞬间变得无比激动。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贺哥这么蔫吧！没事吧！没事吧！]
[大家不要慌！应该没事的！哥夫都没急！no慌乱！]
[呜呜呜呜我在小哑巴直播间听见好大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哥你怎么被哥夫抱在怀里啊呜呜呜呜受伤了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你会解除禁言啊。”贺枫强行掀开眼皮，看着金灿灿的框框打不起一点精神：“苟系统，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重新开直播，就没禁言了啊，苟系统……”
他一边说眼睛慢慢闭合，随后干脆一歪头直接在沈自书怀里睡过去。
[呃，本房管温馨提醒，本游戏bug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呃，一点伤都没有，就是困了，一点都不像经历了什么很重要的战役。]
[嗯，感谢榜一大哥的总结，怎么说呢，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感觉哥夫抱的很开心呢。]
[前面的，那确实呢。]
沈自书将人抱回923塞进被窝，自己跑了趟八楼告诉玩家们他们平安回来了，顶层的东西已经被销毁，接下来只要注意一下可能会因为磁场不同而跳楼就行。
此消息一出，崔明朗眼眶湿润，他握紧俞启明的手，连道三声好。
玩家们则欢呼一声，各自回到九楼洗漱睡觉，热闹了一天的主楼终于安静下来。
沈自书回到923时贺枫已经睡熟，可能是因为房间里很暖和的缘故，他将被子踹开，整条左腿横在被子上十分霸道。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贺枫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身侧，没摸到人后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男朋友？”贺枫嘀咕一声，他朝着沈自书的方向伸手：“嗯——抱抱。”
沈自书轻笑一声走上去把贺枫塞回被子里，顺便掀开被子整个人钻进去，将人拥进怀里。
“睡吧乖乖。”沈自书亲了亲贺枫的额头：“我在呢。”
感受到熟悉气息，贺枫往沈自书胸口埋了埋，呓语了一声，很快又睡了过去。
九楼病房的灯一盏盏熄灭，玩家们分好组，确定没人会落单后美美入睡，崔明朗也难得睡了一觉。
叶青青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着最后的病历，给每一个玩家都写上痊愈，只等贺枫跟俞启明签字。
说到这个她有些想笑。
她来这个副本里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能把自己混成Npc的玩家。
要是可以的话，她觉得贺枫还能当一个boSS玩玩。
叶青青伸了个懒腰。
俞启明正在她背后的椅子上呼呼大睡，像雯雯这种设定好的，没有自我意识的Npc正一个个站在办公室中，等待新的一天再次开机。
是最后一天了啊，叶青青心想，她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铭牌笑了笑。
挺好的。
.
副本时间第六天凌晨6:53。
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贺枫皱了皱眉，整个人往沈自书怀里埋了埋。
可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消停，反而更大了一些。
贺枫睁开了眼睛，他咬牙切齿，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
早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沈自书就睁开了眼，现下贺枫也被吵醒，沈自书就准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贺枫报仇从来都不等十年，他静静听了一会儿，听出来声音是在楼外面之后平静的穿好鞋，平静的打开窗户，平静的踹飞护栏，平静的拿出破晓，嗖的一下跳了出去。
有起床气加成的贺枫威力更甚，沈自书看着已经冲出去寻找噪音源头的贺枫轻笑一声也跟着从九楼跳下，“空生盾”凭空而出再次成为踏板。
因为两口子都不走寻常路，这就导致其余玩家下楼时，贺枫已经提刀狠狠砍伤了怪物。
这个怪物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
它长得太随意了，黑漆漆的一团，没有手也没有脚，更没有五官，倒是十分庞大，也不挪动，发出来的声音破碎难听。
贺枫仍旧平静，面对比他大几十倍的怪物一点慌乱都没有，反而砍的愈发得心应手。
蓝紫色火焰徘徊在贺枫周围，一会儿变成翅膀，一会儿变成踏板，方便贺枫借力跃起一刀又一刀砍在怪物身上。
“这怪物但凡多等半小时呢，贺哥就醒了。”李言锐啧啧摇头：“千万不要打扰贺哥睡觉啊，这是真的会死啊。”
李执想起了在静安学校是因为打扰贺枫睡觉被秒的Npc叹了口气，比了一个同意的手势。
陈默点点头，他附议。
由于贺枫火力很猛，导致玩家们只用在原地看乐呵就够了。
帮忙，他们帮什么忙？
跟那个用藤蔓绑住怪物，让怪物一动都不能动的沈自书抢辅助位？
他们疯了吧。
更何况小情侣打架，他们搅和什么。
“我靠！”俞启明顶着爆炸头从楼里走出来，他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这什么啊！”
叶青青也跟着出来，她看着那个黑色的怪物总觉得有些熟悉，特别是那个声音，好像十分耳熟。
“小俞医生。”叶青青招呼俞启明：“别往前走啊，你打不过。”
“啊？”俞启明疑惑：“那那个在空中飞来飞去超帅的，是贺医生吗？”
“对喽。”庄迟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要不要也上去砍砍？”
“我该吗？”俞启明扭头看着叶青青跟走出来的崔明朗：“咱们医院考核要这个？”
叶青青白了庄迟一眼：“别听他们的，咱们考核不看这个。”
俞启明哦了一声，他挠挠头，看着贺枫在空中飞来飞去，就感觉真的，好帅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好眼熟啊。
贺枫已经逐渐清醒，他也从单纯的发泄改为有计划的挥砍。
怪物的恢复能力很强，但贺枫比它更强。
破晓被一分为二，贺枫双手持刀在小九的帮助下很快的就把怪物从中间劈开，变成两半。
随着怪物哀鸣一声，贺枫缓缓落地，朝着玩家们浅浅俯身：“献丑了。”
掌声响起，贺枫得意挑眉。
身后的怪物像是受到了重创，它疯狂的扭动着，黑色的身躯逐渐褪去，露出本来的面貌。
那之前破碎难听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甚至愈演愈烈。
“痛！好痛！叶姐！病人捅我！”
“叶姐！呜呜呜！救救我啊！”
“好痛啊，好痛啊！”
“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一个医生！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唇边的笑容僵住，贺枫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沈自书平日里一贯温和的笑脸现在早已沉了下去，他看着贺枫身后的怪物胸腔似有一团火在烧。
本来还不清醒的俞启明猛然瞪大眼睛，他抬腿向前迈了一步，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
“小蠢，扭过去，别看。”
贺枫的话散在风里，可能是昨天的穿云箭有些过头，副本里突然下起碎碎的雪花。
握住刀柄的手有些颤抖，贺枫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扭头，看清了怪物的真实面目。
一个由无数惨死的俞启明组成的，巨大无比的尸体山。
看不出本体是什么，只能看到，听到，曾经被玩家杀害捅死的俞启明们。
叶青青捂住了嘴，她后退一步，瞪大了眼睛。
俞启明的唇瓣都在颤抖，他指着那么多的自己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小俞。”崔明朗挡在了俞启明的面前：“听贺医生的，扭过去，别看了。”
“那到底是什么啊……”俞启明眼眶泛红：“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数个我在，在一起？他们死了吗？他们是在流血吗？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在这儿啊，我就在这儿啊！”
俞启明情绪有些失控，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变成嘶吼，他想要上前却被一把拦住，只能无力的跪在地上，看着那座巨大的残肢断臂山不知所措。
他死了吗？他早就死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他在一起，他们在哀嚎吗？在哀嚎什么？他明明还活着啊，他明明……
“哎呀贺哥，这种事情应该让小弟开路啊！你上个锤子上！你边去啊！”
“贺哥，之前我一直都听你的，可是现在不行，小弟也是有使命在身上的。”
“贺哥，我贱命一条，就没什么可留的，让我去吧，反正我出去也是个混混嘛，不如让我在这里做出点贡献。”
“贺哥，再往前的路，就靠你们啦。”
莫名其妙的记忆涌进脑海，那握着刀站在怪物面前的人影与很久很久之前的重合。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医生，他就是一个小混混，被困在这个副本里久了，久到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贺哥。”俞启明哽咽着开口：“我好想你啊！”
贺枫微微一顿，握刀的手又紧了一分。
“贺哥！有冒牌货！”俞启明笑着喊道：“快帮小弟砍死他们！”
蓝紫色火焰突然暴涨，它迅速拟化成同这座尸体山大小一样的怪物，一口吞吃掉所有惨死的俞启明。
那些俞启明哀嚎着，惨叫着，发出的声波直击玩家们的大脑。
“空生盾”与各种防护同时形成，将玩家们整个护住。
贺枫拎着刀站在那座尸山前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火焰没有用处，小九被收回，贺枫深吸一口气抬手斩下一个头颅。
与头颅相接的身体跟着掉落下来，变成点点星光，消失在雪地里。
雪下的更大了。
同样不受声波干扰的沈自书上前从贺枫手里接过单刃长刀，两个人仰头看着面前的尸山，贺枫突然轻笑一声。
“它最后千万别死的太轻易。”神装“饲怒”裹满全身，露出的那双眼睛里盛满怒意：“我会把恐怖游戏系统一点点的虐杀。”
“会的。”沈自书率先踏出第一步：“主机进入游戏，它就会拥有肉体与痛感，所以会的。”
俞启明不知道在这个副本里待了多久，可看着那对数不清的惨死版自己，俞启明感觉，他应该待了很久。
这具身体在他恢复记忆后生机迅速流失，到最后只能被崔明朗抱在怀里，看着贺枫与沈自书一刀又一刀的彻底斩杀自己，傻傻的笑了起来。
“雪啊。”俞启明开口，有些无力：“我挺喜欢下雪的。”
叶青青不忍心的偏过头去眼眶红的厉害，可她并没有流泪的程序。
“叶姐，那工资，是不是，不能花啊。”俞启明坚强开口，有些哀怨：“我最爱钱了，要是，不能花，那可就真的，赔死了。”
“小俞，再坚持一下。”崔明朗开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欺骗谁：“只要再坚持一下，他们两个很厉害的。”
“好哦。”俞启明轻轻喘了口气，他费力抬头，远处破晓亮起锋芒他怎么看都觉得太帅了：“我啊，我很喜欢、贺哥跟沈哥，贺哥，救我命，沈哥，对我好，他们俩，都是我哥。”
“放心，我就睡一会儿，一会儿，贺哥回来了，还能看看我，对吧？”
崔明朗红了眼眶，他点了点头。
可俞启明已经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