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草率了。
白忘冬怎么也没想到,他能在二十岁的年纪就过上拄拐的生活。
拄着这根木老头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白忘冬就这么跟着他一路朝着那“小金儿”的住处走去。
只有亲眼看到半村的样子才能最直观的感受到这里的风土人情。
说实话,虽然是半妖聚集的地方,但和普通的人族村落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半妖的身上虽然有着妖族的特征,但整体体质和生活习性还是更偏向于人族。
跟着木老头走在这村子里,白忘冬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村民在和这老头打招呼,很明显作为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木老头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他们瞧见他这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反应,这应该是事先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打量的视线里面没有恶感,但也没有多热情。
但平平淡淡对于这些半妖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就像是人族和妖族对半妖不友好一样,这种事情是相对的,半妖对人族和妖族的观感也并不怎么好。
尤其是这种脱离了父母的半妖,更是尝过了外面世界的人情冷暖,大多数都对人族和妖族很是敌对。
而半村的村民看他却没有这种感觉。
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这一等一的皮囊发了力,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在蝶嫣这个把他们带回来的人身上。
由此可见,蝶嫣这个村长在村子里的威望确实挺重的。
“到了。”
老郎中的声音打断了白忘冬的观察。
白忘冬顺着他的声音扭过头来朝着前面看去。
那一看就是一座刚建起来没多久的新房子,这房子的年龄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小金儿看来是真的刚来了半村没多久的时间。
老郎中推开虚掩着的院门,白忘冬拄着木棍跟着老头一拐一拐地走进了这个小院。
前面的老头走的是分外矫健,白忘冬跟都跟不上,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腿脚不好的老头。
老郎中本来是想要敲门的,但他刚抬起手,面前的门就忽然被打开了,门内走出来的人差点被吓了一跳。
等到她反应过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木爷爷。”
慕玲声音软糯地叫道。
这声“木爷爷”顿时让老头脸上露出了不值钱的和蔼笑容。
然后白忘冬就从老头的身后探出了头来,对着慕玲挥了挥手。
“呦。”
因为一开始被老郎中的身体挡着,慕玲没看到白忘冬,现在突然看到他也来了,微微惊了一下。
“大……白公子,你也来了。”
“来凑个热闹,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白忘冬轻笑着开口道。
“走吧,先不要聊了,让我去瞧瞧小金儿的情况。”
老郎中适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就迈步朝着屋子里面走了进去。
慕玲让开身位,然后就走出门来到了白忘冬的身旁,下意识就扶住了他,朝着屋子里面走了进去。
“我没想到您也会来。”
慕玲的声音在白忘冬身边小声响起。
“我总得来看看,和我一起落难的人是不是被人扣下打了白工。”
白忘冬开玩笑地说道。
“还有,我之前就说了,不用带尊称,平常一些就好。”
实在是习惯了一下子没改过来。
毕竟这位说到底还是整个凤翔府如雷贯耳的人物,就算是她来了凤翔府之后成天到晚都往佛庙跑,但也还是经常能听到白忘冬的名字。
这是凤翔府实打实的实权人物,位高权重,生杀予夺。
就算是和她爹爹坐在一起也是能谈笑风生的人。
要不是最开始的时候,和白忘冬有过同行前往凤翔府的渊源在,此时的她应该会和白忘冬更有距离感。
“那……好。”
慕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觉得白忘冬可能是不想在这村子里面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被慕玲扶着走进了这屋子里面,白忘冬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不大,仅仅就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但那脸色苍白得和躺进棺材里的样子也没什么区别。
头发上带着一缕金色的毛发,看着不像是头发,倒像是一根羽毛。
这样的羽毛应该不仅仅只有这一根。
这是一个金丝雀妖和人类的半妖……
“如何了?”
慕玲把白忘冬扶到一边站好之后,就立马走到了床边,对着老郎中开口问道。
言语中的关切是藏不住的。
“还好,已经有了好转,再按时服用几副药,很快就能好了。”
木老头笑着说道。
说着,还用手掌摸了摸小金儿的头。
小金儿感受到他的抚摸,那脸上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
这笑容放在这张惨白的脸上看的就很不搭。
白忘冬眼睛微眯。
虽然老头的表情看着很好,可实际上,他还是敏锐地从老头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心疼。
小金儿的病症估摸着是没那么简单的。
“我先去熬药,你们看顾好她。”
从小金儿的头上把手给抽回,老郎中从床边站起,然后对着慕玲和白忘冬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这个房间当中,就只剩下了两人一个半妖在。
慕玲听到老郎中的话明显是松了口气的,她连忙走到了小金儿的床边,轻轻抓住了小金儿的手,柔声说道。
“太好了,你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
小金儿被她抓住手,手掌很明显地先是有一个下意识的回缩,但马上就停了下来。
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脸上露出喜悦的慕玲,同样笑了出来,轻轻点了点头。
“嗯。”
然后她这才注意到屋子里面有着另外的一个人。
她扭过头看向白忘冬,目光闪烁着些许的好奇。
“这是阿玲你的朋友吗?”
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人是个人族。
她在人族社会中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能够闻出来人类的味道。
“朋友……”
慕玲回过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浅笑的白忘冬,随即就回过头。
“对,是和我一起被蝶嫣姐姐救回来的人。”
“这样啊,既然是阿玲的朋友,那一定也是个好人。”
小金儿的声音脆生生的,就像是婉转悦耳的歌喉,很好听。
白忘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遗传了她父母的基因。
拄着木棍,他一点一点缓缓朝着床头这边走过来。
白忘冬俯下身子,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脸上露出的笑容无比的温柔:“你好,我叫白忘冬。”
“白……忘冬。”
小金儿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同样笑着说道。
“我叫小金儿。”
小金儿就叫小金儿。
不是什么亲昵的叫法,她从一生下来就没有别的名字。
人们说,她娘是只金丝雀,那就叫她“金儿”就好,然后她现在还小,那就叫做“小金儿”。
她是没有资格冠上父亲的姓氏的。
“要玩个游戏吗?”
白忘冬坐到的床边,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铜板在小金儿的面前晃了晃,然后就拿着把双手背到了后面,再重新攥紧拳头拿了出来。
“猜猜看,它现在在哪只手里面。”
小金儿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这两个小拳头,眨了眨眼睛。
“左……左边吧。”
“呀,很可惜。”
白忘冬缓缓打开左手,掌心当中空无一物。
“是右边呢。”
右拳打开,一个铜板好端端地就体内的就躺在他的右手心当中。
小金儿眼睛一亮:“再,再来……一次。”
“好,那就再来一次。”
白忘冬又一次把手背在了后面。
一旁的慕玲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
小金儿是个心防很重的人,尤其是对人族。
她刚来照顾小金儿的第一天就受到了这小姑娘若有若无的抵制。
白忘冬能这么快就和小金儿熟络起来,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缘故,但白忘冬的温柔对待同样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看来她之前对白忘冬还是有很多误解的。
她本来以为白忘冬这种握着屠刀的人,会更冷酷暴戾一些的。
果然,要看一个人不能光靠耳朵去听,用眼睛来看也是必要的。
看到这里,她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能和一个半妖玩起游戏,白忘冬应该真的就和他口中说的一样,对半妖是没什么偏见的。
也许是精力实在是不够的原因。
和白忘冬玩了一小会儿,小金儿的脸上就露出了困乏的表情。
上下眼皮打起了架,只是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到白忘冬再把手从后面拿出来的时候,这小姑娘的嘴里已经传来了酣睡声。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浅浅一笑,然后手掌一翻,就把手里的铜板给收了起来。
扭过头和慕玲打了个眼色,他就撑着木棍从床上站了起来,慕玲走到床边给小金儿掖了掖被子,然后就扶着白忘冬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轻轻合上门,两人就这么站在了门前,看着那在院子里面熬着药的老头。
是慕玲率先开了口。
“多谢。”
听到这两个字,白忘冬眉头一挑,饶有兴趣地转头看向她。
这声谢说的,倒是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