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梁绍烨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天花板，等到呼吸平复下来后，扭头看了看依旧熟睡的宋梁安。
小家伙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咂了咂嘴巴，撒娇叫了声妈咪。
身上的薄毛毯已经被他踢到了地下，梁绍烨轻手轻脚起身，将落在地上的薄毯又重新搭在了小人儿的肚子上。
他没了睡意，干脆起床去客厅里坐了一会儿。
前两天，宋晏宁打电话来说——要给他们父子俩一个惊喜。
他猜到这是她要回鹏城的预告，不过还是配合的装不知情，和小家伙一起期待妈咪准备的惊喜。
炉子上的水开始沸腾后，他起身去厨房往自己的杯子里兑了点热水。
还没等他坐回沙发上，电话铃声突然刺耳的响了起来。
“你好？”
对方开门见山道：“我是贺行齐。”
梁绍烨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感顷刻间尽数涌了上来。
“晏宁是不是出事了？”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贺行齐倚在走廊上，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阿宁受了枪伤，现在在医院。”
“她弟弟死了，晚上又发生了很多别的事情。”
“我想——你能不能来香江一趟，我怕我劝不住她。”
话音未落，有马仔远远叫他，说护士找他签字。
贺行齐连忙撂了电话，急急忙忙跑着去找护士询问宋晏宁的情况。
好在她的枪伤并不严重，子弹已经顺利取出。
他这才松了口气，跟着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还在昏迷的她，去了病房。
整整一夜，贺行齐都没怎么合眼。
他担心宋晏宁的精神状态，害怕她一醒来就会想寻死。
不过事实却与他预料的恰恰相反。
麻药劲过去后，宋晏宁和往常一样，喝掉了一整碗的白粥，还吃了一点蛋白。
只不过吃过饭后，她立马要求出院，要去处理明启的后事。
“阿宁。”
贺行齐拦住她，强硬道：“你刚做了手术，身上的伤还没好。医生说了，至少要在医院观察二十四小时才可以出院。”
“你放心，明启的尸体已经存放好了。等你明天出院，我们再商量葬礼的具体事宜，好吗？”
她没吭声，扭头看了一眼守在病房外的那几个马仔。
随后淡淡应了一声，又躺回了病床上去。
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贺行齐也不逼她，只默默收拾好了早餐的碗筷。
傍晚，他驱车来到关口。
下车，关门，点烟，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烟还没吸两口，人群中就出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硬挺的衬衫制服，身形挺拔宽阔，动作间，衬衣褶皱被骨骼的轮廓感撑起。
真有意思。
贺行齐挑眉，自嘲的笑了笑。
他竟然会亲自来关口接他。
梁绍烨径直朝他走来，朝他微微点头致意，随后和他一起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开往医院的路上，贺行齐开口道：“我长话短说。昨晚阿宁本来要回鹏城，明启送她来关口时，被她另一个哥哥，也就是二房那边的小儿子开枪打死了。”
“后来——”
他止住话头，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梁绍烨宋裴先的死因。
思忖几秒，他还是把宋晏宁弑父这一段给遮掩过去，只说她去替明启寻仇，结果胳膊中了枪。
“她现在怎么样？”梁绍烨问。
“没什么事了。我来接你前，她刚吃完晚饭，说自己有点困，想再睡一会。”
车子缓缓随着车流前进，贺行齐的另一只胳膊随手搭在窗沿上，说：“昨晚我怕她精神崩溃，才会给你打那通电话。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多余。”
“而且我也没想到，你真的能来香江。”
梁绍烨没接话。
贺行齐知道有些问题不好再深入问下去，索性也就收了声，专心开起了车。
只是等两人到了医院，却出了点不小的意外。
“人呢？！”
贺行齐揪住马仔的衣领，指着空无一人的病房厉声问道：“我问你人呢？！”
“齐哥，我——我也不知道。”
马仔吓得脸色惨白，说贺行齐走后，只有护士进来换过一次药，再没有其他人进出这个病房。
“宁小姐在睡觉，我们也不好进去打扰，所以——”
贺行齐气到发疯，吩咐他们把整栋大楼上上下下翻一遍，务必赶紧找到人。
一直沉默站在病房里的梁绍烨突然开口道：“她应该不在医院。”
贺行齐微微侧目，说她身上带着伤，这么一会儿功夫恐怕走不了多远。
“我敢肯定她就在医院里。你们赶紧去天台和各个楼梯间仔细找，不要让她有轻生的念头，知道吗？！”
几个马仔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
贺行齐烦躁的抓抓头发，刚要和他们一起去找，却被梁绍烨拦住了去路。
“她弟弟的尸体停在哪儿？”
贺行齐骂了句脏话，语气也跟着着急上火。
“我说了她跑不出医院！你再不让我去找，一会儿她跳楼摔死自己，神仙都救不回来。”
“而且她根本都不知道我把明启存在哪儿，怎么可能跑去找他？”
听到跳楼两个字，梁绍烨面上紧了紧。
但他还是沉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她弟弟的尸体停在哪儿？”
贺行齐气急败坏扔下一串地址，随后一把推开梁绍烨，狂奔着跑去医院里找宋晏宁。
后者也赶紧下楼拦了一辆的士，朝贺行齐留下的地址赶了过去。
一路上，的士司机偶尔会用粤语夹杂英文，费劲的和梁绍烨聊两句打发时间。
“你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家里有人去世了，回来奔丧？”
“我去找我太太。”
“你太太——？”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下梁绍烨的脸色，没把后半句略带冒犯的话问出口。
“是我太太的弟弟去世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司机松了口气，把音乐声拧大了些，没再继续搭话。
等到了地方，梁绍烨数出几张钞票递给司机，没等他找零回来，人已经推门下车，消失在了入口处，不见踪影。
司机赶紧熄火，抓着零钱追了下去。
“先生，先生，你的零钱！”
他原本是觉得这地方晦气，不打算进去的。
但是看梁绍烨和守门的耳背阿公鸡同鸭讲半天，司机还是叹了口气，上前当起了半吊子翻译。
“阿公啊，他来找他太太嘅，他太太的弟弟死了。”
阿公掏掏耳朵，朝楼上指了指，说：“上楼，左转第二间。”
他知道梁绍烨不懂粤语，于是故意和司机说：“他太太脑子不好。和死人说话就算了，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死人了。”
司机赔笑两声，朝梁绍烨说：“在楼上，左转第二间，你快去看看吧。”
后者朝他道了声谢，没收他递来的零钱，快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