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尤大田在羊庄坪抗战物资集散地推骡子上汽车,被性子烈的骡子踢中下身,导致其下身发炎溃烂,最后在痛苦中死亡。
在村民的眼里,如俞琴等,尤大田是被畜牲踢死的,死得很痛苦,死得很悲惨,而且,村民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感觉尤大田的死,既可怜又可笑,笑他死在畜牲上。
俞琴说:“人都是要死的,每一个人都逃脱不掉死的命运,但是,死的时候要讲面子,被畜牲踢死掉,有什么面子可言?”
李云博笑起来,说:“死就是死,还讲什么面子?被畜牲踢死不讲面子,被拿去砍脑壳,或者挨枪子就有面子了?都是死,死还会有那么多的讲究?你这个人说话,很好笑。”
俞琴说:“有啊?当然有,比方说人老了,开始生病了,然后病啊病啊,然后就死了,这样的死才是讲面子,人吃五谷杂粮,人讲生老病死,人只有病死才算正常。”
李云博笑起来,说:“总之就是一个死,怎么死无所谓,也无关紧要,要我说,你不要看不起尤大田,以为他被骡子踢死,就是没有面子,其实呢,他是为抗战而死的,说一句你听不懂的话,他死得崇高,他死得其所,他死得伟大,正因为如此,自从他生命垂危以后,我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尽最大力量去照顾他,去帮助他,如果是别个,我才不会这样做,看看他死就是。”
抗战爆发以后,前线部队战略物资损耗巨大,需要后方大量支持,云里县政府根据战时需要,在羊庄坪修建了抗战物资集散地。
前文说过,云里县政府筹集到一批骡子,赶往在羊庄坪抗战物资集散地,并装车运往前线。
骡子向来老实忠诚,它们愿意为主人出力气,从来不会偷奸耍滑,但是,骡子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没见过世面,胆子小,当它们被拉到汽车跟前,被人强行推上车的时候,它们在心里生发出恐惧感,以为人会把它们拖到屠宰场去宰杀,它们不想上车,更不想死。
在抗战时期,骡子是滇西百姓赖以生存的交通工具,滇西百姓把骡子看得极重,照顾得极好,平时不要说打,就算骂几句,他们都会觉得对不起骡子。
方知今在《血战滇缅印》中说,在整个滇西抗战中,滇西百姓把他们赖以生存的交通工具捐给了政府,捐给了前线抗战部队,总数高达119万余匹,如果这个数字属实,可以肯定地说,滇西百姓为抗战,为抗战取得胜利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在羊庄坪抗战物资集散地,用汽车装运骡子送往前线,是滇西百姓捐献骡子的一个缩影,像这样的缩影,在整个滇西抗战中大量存在,并且长时间存在。
尤大田不知道骡子生性胆子小,更不知道骡子,已经在心里生发出恐惧感,他心里所想到的是尽快把骡子推上车,尽快把骡子运往前线,尽快让骡子为前线抗战做出贡献出,并建功立业。
而骡子并不知道尤大田的心里,此时此刻有这样的想法,而是误以为尤大田推它们上车,是想叫它们去送死,其中一匹骡子在恼怒之下,挥脚踢向尤大田下身。
剧烈疼痛促使尤大田蹲在地上,回家以后,他并不十分在意,以为只是被踢了一脚,休息几天就会好,面对发炎,他也只是用草药熬水洗一下,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导致下身严重发炎溃烂,只能依靠吸食大麻去延缓生命,最后,他在麻木和绝望中死去。
尤大田没有等来再一次为抗战出力的机会,而他的死亡方式,令整个李刀磨村民感到不解,并且沦为笑话,包括俞琴在内,村民觉得人都是会死的,但是死要讲方式,要讲体面,他们认为尤大田死于畜牲之踢,死得有失体面。
李云博说:“人出生的情况大体是相似的,但是死亡的原因,死亡的方式却大不相同,尤大田被畜牲踢死,在你们看来,他死得有失体面,而在我看来,他死得有体面,人的思想差异性大,对于同样的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很难做到统一。”
俞琴看到李云博为尤大田说话,感觉尤大田不仅死得不够体面,而且死得非常可怜,女人,大多数女人。天生就具有同情心,她们比较同情弱者,俞琴自然不能例外。
俞琴说:“尤大田死得非常可怜,而且,两个儿子跟天明一起失踪,他在山上一定很孤独,等到有空,我们到山上去看一下他。”
李云博说:“他的两个亲生儿子虽然失踪,但是,他现在有了一个继子尤小田,我想尤小田肯定会到山上去看望他的,我觉得尤大田是为抗战而死的,仅仅尤小田去看望他,是远远不够的,以后我们也要去,而且还要邀请很多人去。”
听到这话,俞琴用手捂住她的嘴,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尤大田现在安安静静地睡在山上,我们去的人如果过多,吵吵闹闹,就会打搅他睡觉,导致他生气,把地底下的阴风吹出来,我们会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