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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秦枫的殿后,傅宴书和顾之很顺利就出了丛林,之后还遇到了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

他们说的都是方言,顾之听不明白,都是傅宴书跟他们沟通。

见对方朝她笑,顾之一脸莫名其妙,却还是礼貌的回了个微笑,随后扯了下傅宴书的衣角,捂着嘴小声问,“他们是在笑我吗?”

打量了下自己,确实狼狈,倒也不至于到好笑的程度。

“打招呼而已。”傅宴书又说,“大哥说我们可以先住他们家,等伤养好了再离开。”

“安全吗?”不怪顾之多心,她才刚逃出狼窝,现在对任何人都没安全感,尤其这种突如其来的好心。

“你不信他,还能不信我?”

“……”这倒也是。

收留他们的村民叫安德,他说这个村子在这边已有上百年历史,是从前战争迁移过来,之后就在这落地生根。

村里人不多,随着多数年轻人的离开,村子到现在也剩不到一百人。

安德是猎户,经常相约村子里的人一起外出打猎,每次出去,都要几天才能回来。他走后,家里就剩他的妻子——赫拉和一对子女——伊赛和艾琳。

因为他们的到来,艾琳搬去和赫拉睡,把房间让给了他们。

房间里,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顾之提出疑问,“你跟哥哥睡,我跟妹妹睡就可以,为何我们要一起睡?”

傅宴书斜睨着顾之,没什么表情,“你看我像会跟小孩睡的样子?”

不像,你比较像会吃小孩。

顾之轻咳了声,打量着房间。

除了床,连打地铺的位置都没有。

视线最终落在那张床上,顾之表情略显尴尬。

小孩子的床睡他们两个大人,她还好,傅宴书……

视线移到傅宴书身上,上下看了一圈,她说,“床好像,有点挤。”

“那叫赫拉把她的房间让出来。”

顾之瞪着眼,大为震惊。

听听,这是人话吗?

人家好心收留你,你还想鸠占鹊巢?

沉默中,房门被敲响,是赫拉。

她拿了药和干净的衣服过来,许是怕顾之听不懂,她这次用英文说,“我拿了药过来,洗澡的地方在那边,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衣服。抱歉,只能让你穿我的衣服。”

赫拉拿过来的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看得出洗得很干净,还有淡淡的香皂味。

顾之不胜惶恐,“你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个房间有点小,床好像也不够大。要不,给你们换一间?”刚才她只想着这间房环境最好,疏忽了床的大小,傅宴书这个身高睡一米二床,肯定会挤。

生怕傅宴书说出刚才那句话,顾之忙接话,“不用!房间挺好的,晚上还能看到月亮,我很喜欢。”

见赫拉看向傅宴书,顾之又补上一句,“他也喜欢。”

“?”赫拉惊讶,不过见傅宴书坐在一旁神色淡然,也没意见,她又点头,“那行。”

傅宴书嘴角勾着抹很浅的笑,明显心情不错。

后面又说了几句常用的东西放哪,赫拉才出去。

关上门后,顾之把东西放桌上,问傅宴书,“赫拉姐就一点都不奇怪,我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这里位置偏僻,他们又受了伤,一般人都会觉得奇怪的吧?

“我跟她说,我们来旅游,半路遇上人贩子,逃跑误入此地。”

“她就信了?”半真半假,但听上去就挺荒唐。

傅宴书点头,眼神坦荡,“信了。”

顾之虽然有怀疑,但赫拉看上去确实不像坏人,她也就没有多想。

瞥了眼傅宴书腹部的位置,她说,“你先去洗澡,我待会帮你看看伤口。”

“你先去,我在附近转转,看这里是否安全。”

想着这些事她也做不来,顾之点头,拿衣服先去了浴室。

顾之刚进去一会,赫拉又走了回来,手上多了一部手机和食物,“这是你要的东西,还有食物。”

傅宴书接过,道了谢,才问,“秦枫他们呢?”

“二爷跟莱恩引佣兵走了另一个方向,他让你休养好就直接回A市,不用管他。”赫拉把何军交代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傅宴书。

“我知道了。”见赫拉还站在这里,傅宴书以为她还有事,“怎么了?”

“我这还有间客房,要是你不嫌弃,我可以收拾一下……”

傅宴书打断,“不用,我跟她睡就行。”

赫拉似乎很意外,她还以为……

猛地回过神来,她抱歉的低着头,“是我多事了。”

傅宴书没说什么,看向门外,“她病刚好,麻烦你看看有什么能给她吃。”

“嗯,好。”

……

顾之回来时,傅宴书没在房里,等了有好一会,他才回来,穿着件白色背心,已经洗过澡,裸露出来的皮肤还沾着水珠。但腹部上的伤口已经换过药,还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

这是不想让她看。

顾之冷哼了一声,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吃着东西。

傅宴书拿着药膏过来,坐她旁边,“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受伤的地……”

顾之打断他,转过身,用背对着他,语气生硬,“不用了,谢谢你的关心。”

生气了。

傅宴书解释,“我刚在外边遇到赫拉,她是护士,顺便就帮我处理了伤口。”

“哦,知道了。”很冷漠的一句,明显不信。

傅宴书站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顾……”

“很晚了。早点睡,晚安。”没给傅宴书开口的机会,顾之吃饱就上床盖被子睡觉。

“……”傅宴书。

呵~

哄不好了。

许久没这般安稳的睡过一觉,顾之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她醒来时,傅宴书没在,简单洗漱过后,她出了屋子。

两个孩子在小院子里玩沙子,看见她出来,很兴奋的围着她,叽里咕噜的说着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

顾之蹲下身,抱歉的用英文说,“抱歉,我不会听你们这里的话,你们会英文吗?”

女孩疑惑的歪着脑袋,清澈的眼睛满是问号,似乎也不懂顾之在说什么。

男孩比女孩要大许多,他拉着顾之进屋,指着桌上的食物,用仅会的英语词汇跟顾之说,“妈妈,食物,你,吃。”

顾之大概明白,赫拉可能是出去了,然后交代孩子这是给她准备的食物,让她吃。

怕男孩听不懂,顾之一边比划一边说,“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叔叔,你有看到吗?”

男孩摇头,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知道。

顾之叹气,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语言不通的障碍。

学无止境果然是对的,人还是不能荒废学习。

顾之对周边环境不熟悉,也不敢走太远,吃饱了就在附近转悠。

她离开A市太久,顾易那边也不知如何,她实在担心。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村民,他们不懂英文,她也不懂他们的话,沟通一番,无功而返。顾之走了回来,坐在小院子门口,跟村子里的留守儿童一样,望穿秋水的等着傅宴书回来。

傅宴书回来时,见顾之一个人蹲在门口,跟蔫了的花一样,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瞥了眼顾之在地上画的东西,傅宴书脸色微僵。

这家伙的画还是这么抽象。

顾之起身,下意识的用脚扫掉地上的画,看着傅宴书,小表情很是委屈,“我想打电话,但这里的人都听不懂我说的话。”

傅宴书低笑,还以为是什么事能让她委屈成这样。把手机递给她,又说,“我之前让裴小贝去疗养院看过叔叔,裴小贝跟他说你去了出差,你别说漏嘴了。”

没想到傅宴书这么细心,顾之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沉默了一会才点头,“……嗯。”

顾之站在一旁打电话,傅宴书就在原地等着她。挂了电话后,她眼睛泛红,可怜兮兮的在一旁抹眼泪。

劫后余生听到家人的声音,难免情绪上头。

轻拍了下顾之的背,他安慰道,“没事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去。”

过几天?

顾之吸了吸鼻子,犹豫了好一会才问,“是等秦枫他们?”

“不是。白迦南的人盯得紧,我们不能从正常途径离开,所以要等一等。”等他安排好,他们再走。

顾之嘴唇微微张着,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还是没问。

受不了顾之这副模样,傅宴书说,“你想问就问吧,只要能说,我不会瞒你。”

顾之愣了下,没想到傅宴书会主动说起,手虚握着,最终还是摇头,“我是有很多事想问你,但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回去以后,我就跟宋司琰去c国,之后也不知会不会回来。从前的事……我都会忘了。”

又是忘了……

关于他的一切,她总是以这样的方式选择结束。

似乎对这两个字极其不满,傅宴书冷眼瞧着她,眼底交杂着怒意,一字一顿道,“你忘得掉吗?”

“……”顾之眼里泛着水光,低垂的睫毛都像委屈极了,她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肯定的点头,“我能忘的。”

傅宴书嗤笑道,“忘了我,然后呢?跟宋司琰在一起吗?”

顾之最讨厌的便是傅宴书这种不饶人的态度,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却总像她对不起他一样?

“就算是那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仰头对上傅宴书的眼睛,顾之气愤的用他之前跟她说的话堵回去,“是你说让我走了就别回来,我现在不过是如你所愿,不对吗?”

“对!”傅宴书冷笑,目光骇人,“所以回去以后你立马就跟宋司琰走,最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连想都不要想起!”

早知道他拼死拼活救回来的是一只白眼猪,他还不如任她被卖掉算了。

顾之死咬着唇,用力的瞪大眼,硬是把眼泪憋回去。

为什么到现在他都不愿对她坦白一句?在他心里,她就这么不值得被信任吗?

越想她就越觉得生气,朝他吼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来?你那么嫌弃我,你别来啊!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就当我做了多余的事,回去以后,你我就再无瓜……”

“跟我说一句实话,就那么难吗?”顾之打断他,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她用力的揪住傅宴书胸前的衣服,脸上是无尽的悲伤,“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是能无条件的信任对方,可由始至终你都没信任过我。不管是为我好,还是别的原因,你都没想过和我一起面对。一次都没有!”

那小半个月里,她不曾一次在想,如果她就此死了,傅宴书会不会为她难过半分。毕竟他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就是让她走了就别回来。

可当他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又释然了。

他利用过她,欺骗过她,但同样也救过她,帮过她……若感情之间存在等价交换,傅宴书给她的,大概已经超过了欠她的。

她清楚的知道傅宴书喜欢她,但同样不信任她。

傅宴书的手抬起,又缓缓落下,他艰难的开口,“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勉强在一起,最后也不过是重蹈覆辙。我后悔了,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你,跟你在一起。”

突然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顾之猛地松开手,无力的垂在身体的两侧。她悲痛欲绝的看着傅宴书,眼泪蓄在眼眶里还未来得及落下。

原来他最后悔的,竟是选择了她……

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的掐住,透不过气,还疼得要死。

抹掉脸上的泪,那些想了好久的话,突然就没了说的必要。

她机械而呆滞的说,“若我跟宋司琰走是你想要的,那我就如你所愿。这一次……我往前走了,就不会再回头。”

傅宴书表面平静如水,心底早已天翻地覆。

他知道顾之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有些事时机真的很重要,早了晚了都不行。

或许他和顾之就是有缘无分。

傅宴书没有说话,但此刻的沉默却震耳欲聋。

顾之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缓缓的转身。

竭尽全力以后,就只剩顺其自然。

她努力了,也放弃了。

这一次,她不纠缠,也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