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走廊上，顾之猛地回头，背后依旧空无一人。
莫不是疑心生暗鬼？
从中午开始，她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跟着她，回头看过几次，也没有人，但这股奇怪的感觉，却一直都在。
回了房间，顾之把房门关好，又拿了把椅子放在门后，才稍微安心了些。
第二天清晨。
顾之在酒店吃了早餐，才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办退房。
经过酒店大堂时，有两个小朋友在玩闹，差点撞上她。她下意识的回避，往后退了几步，不巧却撞上她背后经过的男人。
也不知是她力气大，还是男人太虚弱，也就撞了一下，他居然趔趄了几步。
“抱歉。你没事……”对上男人目光的瞬间，顾之的话戛然而止，心跳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
男人眼神幽深阴冷，像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皮肤白得诡异，全身都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他紧皱着眉头，用力的拍了下被顾之撞到的地方，表情挺嫌弃的。
没等顾之反应过来，他已经迈脚离开。
男人脚踝处的裤管勾起了一些，露出酷炫的金属感。
是……假肢？
原来如此。
顾之回A市收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铭创的抗癌药研发失败，陆氏受到重创，铭创面临清盘处理。
“怎么回事？”顾之看着各大微信群的消息，完全无法相信。
药研项目进展到如今，至少投入了二十多个亿，若是研发失败，这笔钱都会打水漂。
裴小贝摇头，“不知道，但消息是从陆氏内部传出来的，应是不会有错。这件事若是真的，陆氏也算自食其果。它当初若不是独吞下整个项目，现在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顾之却不这么认为，眼底闪过抹异样，“陆氏如今已经水涨船高，别说区区十几个亿，就算这二十几个亿都是它出的，那也出不了什么事。”
好像是这样。
裴小贝撇嘴，又说，“虽说前期的投入打了水漂，不过总的来说，顾氏也算是及时止损。”
“顾氏挺到现在，我已经是万幸，这个项目成功与否……我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现在不过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裴小贝没在这件事上继续打转，又换了个话题，“姐，你不是刚出差回来吗？有空一起吃个饭？”
“今晚不行，约了傅宴书。”顾之看了眼时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裴小贝一听，看了顾之一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顾之还在吃饭，傅宴书就回来了。
看上去精神状态挺好的，丝毫没有被公司的事影响到的样子。
他走过来，佣人问，“先生，要添副碗筷吗？”
“我吃过了。”傅宴书摆手，在顾之旁边坐下。
吃过了还坐下来做什么？
顾之身形一顿，当他透明，自顾自的继续吃。
傅宴书挑眉，指尖在餐桌上轻敲了两下，“出差几天回来，见到我就这副表情？”
“……”放下筷子，顾之看着他，想了几秒，起身，一个九十度鞠躬，脸上的笑容比客服还客服，“欢迎傅先生回家。”
“……”傅宴书呵了一声，也是无语。
小没良心的。
“……”一旁站着的佣人也都移开视线，憋着笑。
餐桌上一度很安静，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碗壁的声音。
傅宴书也没走，就坐在那，单手支着下巴，在看顾之吃饭。
因为傅宴书的存在，顾之这顿饭吃得形同嚼蜡。飞快的吃完饭后，她就起身离开。
傅宴书却比她先起来，丢下一句，“洗完澡过来找我。”
若两人关系正常，这句话顾之也不会多想，偏偏两人是这样的关系……这句话底下的含义，她可想而知。
双手攥紧，她面无表情的回了房间。
洗完澡出来，床头柜上的礼物袋猛地吸引住顾之的目光。她愣了一会，走过去，拎起，放进了柜子里。
“咚咚。”
“进来。”
顾之深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呼出，才转动门把进去。
傅宴书站在阳台上打电话，顾之进来就看了她一眼，背着她继续在说。
顾之站着，犹豫了一会，在房间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投资有盈有亏，本就正常不过，谁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谈……亏损那点钱，还不够我签两个项目，你管他们做什么……”傅宴书声音挺不耐烦的，“就这样，夜深了，别打扰我睡觉！”
温故拿着被挂断的手机，一阵无语。
才九点半，睡的什么鬼？！
傅宴书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桌上，进来看着顾之身上的睡衣，迟疑了下，“大热天穿个长袖，不怕热死？”
热死总比便宜你个色狼好！
顾之指了下空调，一脸认真的说，“你房间的空调温度太低，怕冷。”
“……”傅宴书笑了声，也懒得拆穿她。
顾之抿着唇，想问药研项目的事，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思索中，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炙热的视线，她缓缓的抬头，对上傅宴书不悦的眼神，莫名的心慌，“……你看什么？”
“你就只管自己是吧？”
“？”顾之不解，见某人一直站着，猛地反应过来，往旁边坐过去一些，还不忘小声吐槽，“谁让你的沙发这么小。”
傅宴书没坐顾之让出来的位置，直接把人拉起来，坐下才拉着她坐自己两腿之间，抱在怀里，音色慵懒，“药研项目失败是真的，投资失败也是真的。唯独铭创清盘处理，是范思乐自己做的决定。”
顾之才动一下，傅宴书就主动说起这个话题，她又瞬间安静下来。
傅宴书总能轻易猜到她的想法。
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问，“铭创不是范思乐父母的心血吗？她就这么放弃了？”
“叔叔阿姨在乎的，从不是铭创这个招牌，而是研发的成果。这次抗癌药的研发失败，本就给铭创带来了重创，休息整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名声坏了，以后还有可能吗？”想当初顾氏本身并不存在问题，都花了那么长时间，才重拾公众对顾氏的信心。
铭创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栽了跟头，商人最在乎利益，以后怕是铭创的项目他们都会迟疑。
傅宴书把下巴搁顾之肩上，音色轻柔，“实在不行。那以后铭创的所有项目就都给我，我投。”
顾之没忍住笑了，侧头看着傅宴书，“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你的决策失误，才导致陆氏亏了一大笔。”
“董事会做的决定。”言下之意就是与他无关。
甩锅真快。
“铭创的后续处理，会很麻烦吗？”
“不麻烦，反正齐鸣能处理。”傅宴书顿了下，“乐乐想要有更多的时间陪莫然。”
听到莫然的事，顾之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低头看着手指，声音也恹恹的，“莫医生的事，你也听说了？”
感觉到怀中的人不高兴，傅宴书直了下腰，揉了揉顾之的头顶，轻声安慰，“虽说这个病的存活率很低，但霍金不也活五十多年吗？莫然未必就熬不过。”
可即便熬过了，这样活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或是话题压抑，两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里一度很安静。
“顾之。”傅宴书轻声喊了一句，好一会才接着说，“你有想过未来吗？”
“……”顾之眼神茫然。
或许是没想过，又或许是，连她都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傅宴书又换了个问题，“若没有进顾氏，你会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顾之眼睑微颤，思绪变得遥远，“大概会去做志愿者吧！”
“志愿者？”傅宴书眉头蹙着，看着她的侧脸，似很意外。
以顾之的性格，他推测过很多种她会想要的事，唯独没想过答案会是这个。
“我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学长，他是国际救助组织的一员，毕业后也全身心投入到了各个救助项目中。他告诉我，要是人生感到迷茫，没有目的，就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有意义的事。他还说，世间的苦难太多，在那些真正的苦难面前，你所谓的迷茫和痛苦，根本就不算什么。”顾之垂眸，音量也跟着低了许多，“我没有擅长的事，也没有想要努力的目标，那时候只觉得，学长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方向。”
不过可惜，后来她回国继承了顾氏，那些事也始终没有实现。
“现在呢？还想做吗？”
顾之摇头。
不确定，也不知道。
现在的她和当初，似乎并没改变。
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不管是志愿者还是公司，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傅宴书松开顾之，手按在她头顶揉了揉，没再说什么，“好了，回去睡觉吧。”
顾之一愣，下意识的回头，也是怀疑。
没有别的事，就这么让她走？
他叫她过来，不会就想告诉她范思乐的事吧？
傅宴书忍俊不禁，食指轻刮了下顾之的鼻尖，无奈又宠溺道，“怎么？我不陪你，睡不着吗？”
“才不是。”顾之娇嗔了句，连忙起身，边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边往外走。
“等等。”
顾之回头，这么快就后悔了？！
“以后你若是不愿，可以直说。”虽然他本来也没这个意思，不过小姑娘误会了，还是不好。
“……”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