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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大队长的小儿子李鸣,为了不娶苏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已经在大山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了。

“娘,你不是说可以不娶了吗,你还打我干什么?”

李鸣躲到院子里的石碾子后面,试图和已经失去理智、只想揍人的王氏谈一谈。

“打你?我打死你我,还不是你扯这出,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王氏拿着祖传的烧火棍,和李鸣周旋。

“啊?那怎么怪我,我不小心踢倒凳子,要不是隔壁大爷救我,我就死了,要怪,你就怪他嘴不严,非得传出去!”

他不说还好,越说王氏越气。

她亲眼看见草绳在他脖子上打的活扣,还是最容易解开的蝴蝶结。

凳子踢翻了,他是没有手了吗?

气死她了,就她小儿子这种猪脑袋,啥也不是。

还有他做点小活,都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的弱鸡体格子,还真就得娶苏木这种的才行。

况且,她也接触过苏木几次,这丫头鬼精,小儿子跟她绝对吃不着外面的亏。

唉……

就是因为李鸣这孩子太憨了,她这当妈的才不得不为他操碎了心。

结果他倒好,非但不领情,还弄出这丢人的事。

现在她是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不过眼下,她得先揍上一顿解气再说!

“这是大队长家的,打孩子呢吧?你说别再给孩子打上吊了,我还得去救…”

隔壁大爷跟着焦急,他很是担心那孩子,怕自己再帮忙解一次蝴蝶扣。

老伴斜睨老头一眼,这次没回答。

——

正值阳历二月末,北方早春的天还是很凉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住在东厢房的陈文止便起来了。

把被子叠成满意的豆腐块,洗脸、刷牙。

做好了这一切后,才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正房。

正房是三间式,两边住人中间是厨房。

因此他尽量放低声音,不想吵醒正在还在熟睡的父母和大哥一家子。

厨房里面有两个土灶台,分别对应着各自两边的房间。

一口里面添上半锅水,架上蒸屉,上面放了十几个玉米面的饼子。

饼子是他头天做好的,直接放在锅里热一热就可以了。

另一口锅热锅刷一下,待水渍干了之后,陈文止走到橱柜边。

橱柜有些年头了,外面的柜门已经老旧脱落。

他拿出放在最里面的油瓶,小心翼翼地在大锅里点了几滴油,然后放入白菜翻炒。

陈母起来时,已经闻到厨房的菜香味儿了。

这味道她一闻就知道是放油了。

早上做菜陈母都是不让放油的,这一小瓶油是要一家子吃上三个月的量。

陈家劳动力少,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陈母能省则省,说到底也是为了陈文止的病。

陈文止是胎带的体弱多病,儿时都和药罐子一样,药不间断。

也是长大后好一些了,不过底子终归是空的,没有正常孩子的体质好。

冷些、热些都容易生病,也做不得用些力气的活计,否则会数日全身肌肉抽疼,从而导致下不了炕。

就因为这样,陈母总是尽可能地,从牙口缝里挤出一点点钱,来给小儿子看病。

看着坐在灶台前,身体清瘦的小儿子,陈母有些心酸。

“小壮怎么又起这么早,不是说好的,妈自己烧就行了,天这么冷,你多睡一会儿。”

小壮是陈文止的小名,因他从出生就体弱,陈母希望他能变得健壮给取得。

俗话说贱名好养活,陈母就觉得他这名字比他爹起的什么墨啊、砚啊,纸啊的好听多了。

“妈,反正我也睡不着,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你,唉……”

陈母叹气,因着身体的原因,小儿子不能做力气活计,只能做些不太费力气的。

而小壮呢,不是坐享其成的那种人,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不让她在他两个哥哥那里难做。

家中不论是照看侄子、侄女、还是做饭、种园子、喂猪、喂鸡的活,他从未用别人伸过一手,全都由他一人完成。

孩子越懂事、就越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

若是他能干也就算了,像他说的,全当做是锻炼身体了。

可他每次做完活计都是一身的汗,连冬天那会儿也是同样。

这样的工作量,怎么也不应该流这么多的汗呐。

说到底,他还是身体太差了,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汗流不止。

唉,只怪家里太穷,拿不出足够的钱。

否则直接去市医院看看,指不定就好了呢。

吸了吸有些泛酸的鼻子,陈母忙外面的事去了。

陈文止把手边最后的树枝填进灶坑里,锅子彻底开锅,冒着大量的水蒸气。

他拿起扫把,扫干净厨房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坐在小炕上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起身。

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在水盆里浸了水,拧到半干,开始擦拭着身上有些黏腻的汗液。

天色渐渐大亮。

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灰白色的烟,在晨光的映射下,像是给天空挂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

“吃饭啦!”

随着丫儿的一声吆喝,老陈家一大家子都去了正房的东间。

这间是陈父、陈母住的地方。

此时炕上已经放置了一张长桌,饭菜也已经摆放到桌上。

陈母给家中的三个主要劳动力每人三个饼子,陈父和大儿子、二儿子一天都是能赚十个工分的人,必须得吃饱。

陈母和两个儿媳妇每人一个半饼子,她们这会上工做的活计都是不累的,吃这些够用了。

家中有三个孩子,给他们每人分了半个饼子,孩子们就着白菜汤,吃的老香。

最后是陈文止,陈母把一个饼子放他碗里。

原本还想再多给他半个的,想想还是算了,免得二儿媳又嘟囔,说她这做婆母的偏向。

她想着,一会儿趁大家不注意时,把柜子里的饼干偷偷给小壮几块。

不是她偏心,这小儿子天生体弱,她总想格外怜惜着些。

别以为这分饼子的行为夸张,老陈家光一顿就得十几个饼子。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家一年下来也得不少粮食呢。

这年头,一家才能分到多些粮呀。

不算计着来,根本活不到下一次分粮。

玉米面的馒头很噎人,老二家的刘氏吃的急了些,被卡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好在文止小叔做的白菜汤救了她。

“小叔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刘氏难得说出夸奖的话。

陈文止看向二嫂,回以礼貌的微笑。

“是啊,配上白菜汤,饼子也不算太难咽下去了。”

二哥陈文砚也跟着附和,他觉得媳妇言之有理,三弟确实有做菜的天赋。

陈父瞪陈文砚一眼,“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学学你大哥、大嫂。”

陈二哥立马噤声,低头咬饼。

这下饭桌彻底安静下来了,只有大家咀嚼的声音。

刘氏抬起贼溜溜的眼珠子,瞄了一眼老大和老大家的,不由翻了个白眼。

哼,就他们会装好人!

大房两口子一定在看她们二房的笑话。

还有这公爹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还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

一天天的,家里不是病秧子,就是没用的破规矩,烦死了!

早饭过后,家里人陆续上工去了。

只有陈母晚走一会儿。

她实在是没忍住。

叫住了小儿子,想再次听听他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