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见门子传话也不管,想着离开,不成想王夫人也闯了进来,给贾母请安。
贾母只能站定回堂前坐好,不然明日婆媳失和的话就要传出去了,心中将王夫人骂了几遍,嘴上说道:“安,请起罢。”
接着又问:“如此着急闯进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夫人观了一圈,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如何了,只知道不利,因此开口询问道:“听得母亲这里有事,儿媳怕母亲费心,又恐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因此赶来。不知是何事情?可有什么吩咐的?”
贾母只想着离开,于是道:“如今都妥了,也无其他事情,今日也乏了,你们也退出去罢。”
贾赦见贾母态度天壤之别,刚又被说到错处,见得方才鸳鸯还拿在手中未曾收起来的银子道:“也不知这是什么银子?”
贾母闻言看着贾赦,扫了一眼凤姐,如今谁也不恨,唯恨凤姐,这个平日最可心的孙媳妇今日却是给了她这辈子有数的难堪。
于是道:“凤丫头,且说说罢。”
凤姐见得贾母终于接招,这才款款应道:“此是东府去岁清查下人贪墨银两,牵扯到黑山村乌家两大庄头,如今送了我们西府的清退银两。”
贾赦道:“哦?如此厚厚一沓,莫不有三十万两上下?倒比得上我们三四年丰年收益了,倒真好大狗胆,也敢贪墨如此大数。”
说着就直接对着乌进忠小腹踹去,又上前狠狠踢了两脚,乌进忠早蜷缩起身子,保护自己,乌进孝也不敢挡。
贾母喝道:“赦儿,还不住手,莫非这是打给我看的?”
贾赦这才住手,对着贾母说道:“母亲,此等不过一个小小庄头,竟敢贪墨如此多银两,倒连累得府里节衣缩食,实在气不过,言行无状,还请母亲宽恕。”
贾母道:“你既不好好做你的官,府里事也无需你插手,如今事情既结,还不退出去。”
贾赦依旧礼着说道:“儿子是不好好做官,也不曾多做事,只是如今既碰到了此事,倒不能如此稀里糊涂。”
“哼,你做下的糊涂事还少么?”
贾母哼了一声将气出了,才道:“既如此,给我们大老爷好好解释解释今日这事。”
凤姐和乌进忠这才断断续续将事情讲清楚了。
贾赦说道:“都说大房如何,我看二房也不怎样,这十几年的掌家,辛苦处我们自是见了的,要说补贴了多少家私,哼哼,我看也不见得。”
一番话直接将王夫人震得一佛出世,今日这事对于自己最多一个失察之罪,但如今没想到竟然是冲自己来的。
“住口,你二弟一家的功劳岂是你能评定的。”
“我有错处,我也认了,但如今既有乌家,说不得还有赖家林家周家,我看也学蓉哥儿样子,一并先查了就是,到时哪里有错的,也叫他们认了,才叫公道。”
贾母在上头气的二佛升天,如何不知道贾赦心中所想,假意激道:“若要学蓉哥儿,莫不如将下人那些官司也一并了结了去,该如何花销也一并花了,抖落一身自在才像样。”
只见贾赦点头:“如此倒也有理。”
贾母见得贾赦点头,到嘴的肉也有放手的时候?
又激道:“你那一揽子烂事,道谁不知,听得蓉哥儿因那些事都上了几次天香楼,珍哥儿才放手,你也能放手?”
贾赦点了点头:“既要如此,儿子自然要做个样子,如此多谢母亲成全支持,此番儿子不孝,在此给您磕头了,还望母亲饶恕则个?”
说着就跪下去磕头认错。
刑氏和凤姐也跟着跪了下去,贾母和王夫人这才意识道,整日陪笑的凤姐,如今竟然能撑起大房来了。
赖嬷嬷此时也跪了下去,凤姐说话她还有的说,贾赦开口,就没她说话的余地,只是赖家守拙已久,此次这一劫是逃不过了。
贾母这时才寒心道:“好好好,今日才见你们的野心,既要清查,那就清查罢。只是这荣国府,老身还在着,赦儿,你犯下的事,也还没过去呢。”
贾赦知道贾母的意思,口中应道:“母亲的意思,儿子自然明白。”
贾母也点点头,看着凤姐道:“凤丫头,如今倒真练出来了。”
凤姐听了上前认真道:“孙媳妇还做女儿时,老祖宗便另眼相待,有何好事好处好东西皆念着我来,刚嫁来,公公婆婆亦待我温和,太太亦待我如女儿一样时时念着我。”
说着就红着眼睛,豆大的眼珠子也掉了下来:“我心头念着恩,故直到今天亦不敢出一点错,能尽得半分孝心,亦不敢推脱开去。”
贾母这时回想起过往,也不觉眼泛泪花。
昨日种种,凤姐的音容笑貌,那一幕幕哄自己开心的样子,在眼前依旧清晰,言行举止并没有半分演的痕迹。
“我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
凤姐磕头哽咽着道:“多谢老祖宗明鉴。只是蓉哥儿说,疥癣之疾时不处理,等成了心腹大患则悔之晚矣,孙媳妇不敢不重视,非故意为此。”
接着起指发誓道:“若我今后行事,若有公然违背诸位并欺负欺辱府里人者,愿出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表明了凤姐的态度,也扫清了众人对凤姐的忌惮。
接着凤姐膝行来到王夫人面前:“姑妈,你虽是太太,也是我姑妈,你待我如亲女儿,宝玉姐妹往前如何,往后亦如何,让他们多受半分的委屈,便是我的不是了。”
磕了头之后才来到贾母面前:“老祖宗,您待孙媳妇如亲孙女,我不敢忘恩,今后定如往前一样尽孝心来,还望老祖宗念在我一片忠心上,原谅孙媳妇这一遭,不要嫌弃冷落了我。”
说着趴下身去,伏在地上再不言语。
贾母忙让鸳鸯扶起凤姐,自己则亲身扶起赖嬷嬷:“老姐姐,是我对不住你了。”